南京,紫禁城文华殿。
郑森放下手中奏折,指尖在“李嗣兴”三字上顿了许久。
李定国半生抗清,从张献忠麾下到南明柱石,如今其子来归,西南战局的天平必然彻底倾斜。
李嗣兴从滇西出发,经驿道走了近一个月,翻乌蒙山、过湘江时也遇了寒流。
殿外传来内侍李德全轻缓的脚步声,李德全躬身进来,声音压得极低,怕打扰郑森思考。
“陛下,李定国长子李嗣兴已在殿外候旨,是否传其入见?”
“传。”郑森声音平稳,指尖却不自觉收紧。
他既盼着这次归降能稳固西南,又担心李定国只是权宜之计。
郑森起身走到殿中,目光落在朱漆殿门上,门轴转动时,他一眼看见门外身着青布长衫的李嗣兴。
“罪臣李嗣兴,代父李定国向大夏陛下献上滇西兵权!父亲说,永历帝崩后,乱世里只有大夏能安定百姓,如今愿投效陛下,率部平定西南、止戈安民,臣父子万死不辞!”
郑森快步上前扶起他,指尖触到李嗣兴掌心的厚茧。
“李将军请起。”郑森语气添了暖意,扫过李嗣兴冻红的耳尖。
“你父亲在西南抗吴三桂多年,拒清军、守滇西,忠义之名天下皆知。
此前朕派张煌言去劝降,许了他云南总兵之职,如今他真心来归,朕自然会善待你们父子。”
李嗣兴猛地抬头,满眼错愕。
来南京前,他反复想过结局:或许被软禁,或许只给个虚职,从没想过陛下会如此宽厚,还主动提封赏。
他本以为父亲是降将,自己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此刻喉咙发紧,竟说不出话。
郑森看李嗣兴这反应,更确定李定国是真心归顺。
“朕已拟好旨意,封你父亲为‘滇武侯’,仍任云南总兵,主持云南军政,他麾下的旧部一概不动;
封你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留在南京任职。
一来朕能随时问滇西的情况,二来也让你父亲安心。”
顿了顿,郑森加重语气。
“另外,朕承诺,等平定吴三桂后,云南赋税减免三成,安定民生;你父亲麾下的将领,只要为大夏效力,官职、俸禄都按原职升一阶,绝不调动。”
李嗣兴再次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带了哭腔。
“陛下隆恩,臣父子粉身碎骨难报!父亲已在滇西整兵、清点粮草,只等大夏大军到,就做先锋直取昆明,生擒吴三桂!”
“好!”郑森扶起他,轻拍他的肩。
“你长途跋涉辛苦了,先去驿馆歇息,朕让御膳房备好热食。李德全,送李将军去驿馆,好好照料。”
待李嗣兴离开,郑森回到案前,拿起封皮写着“西南改土归流疏”的奏折,落款是“阁老李寄”。
翻开奏折,李寄的字迹工整严谨。
西南土司割据百年,虽名义归附,实则不听政令,苛待部民、私藏兵器的事常有。
如今大夏要一统西南,不除土司之患,日后必生叛乱。
此前刘将军在西南主持军务时,已启动改土归流,臣恳请陛下派臣赴贵阳,以阁老之职接续推进,助民政与军务配合,稳固大夏根基。
郑森指尖划过“改土归流”四字,心里已有盘算。
刘国轩此前在西南启动了改土归流,如今刘国轩入云南,需专人去贵阳接续。
李寄是他的心腹,懂民政、会权衡,且任阁老一职。
若李寄能接刘国轩的政令,必会分流江南文官势力、平衡朝堂,还能推进土司王化,确保西南之事全在掌控。
“李寄、张家玉、郑经入殿议事。”郑森吩咐道。
指尖轻叩案几。
郑森已拿定主意,召三人来就是明确分工,落实李寄赴贵阳的事。
不多时,三人先后进殿。
郑森把奏折递给三人,等他们看完,直接说明安排。
“西南改土归流,刘将军此前已启动,如今他守云南,需专人去贵阳接续。
朕决定派李寄以阁老的身份赴贵阳,对接刘国轩之前的政令,总领贵州民政;
张家玉留朝,帮朕协调江南各州府的资源,保障李寄到贵州后的政令推行与物资供给,你二人需多配合,让西南民政、军务能配合。”
郑森看向李寄,语气添了信任。
“李寄,你是朕的心腹,多年来帮朕处理朝堂要务,懂民政权衡,也知朕对西南王化的期许。
这次去贵阳,不用卸阁老职,朝中若有相关政务,你仍可远程对接,朕信你能兼顾好两端,不辱使命。”
李寄即刻躬身领旨。
“臣谢陛下信任!臣赴贵阳,必不辜负陛下托付!”
郑森又转向张家玉,语气严肃却带着期许。
“张家玉,你任次辅多年,又是郑经的老师,熟悉朝堂资源调度和政务衔接。如今李寄去贵州推进改土归流,你要牵头梳理江南的粮草、商户和官员储备,按李寄的需求及时调拨,也多提点郑经,确保诸事稳妥。”
“臣遵旨!”张家玉躬身应道。“臣定全力协调江南资源,跟李阁老实时对接,也会好好指导郑经,绝不让改土归流因资源问题受阻!”
最后,郑森看向郑经。
“郑经,你协调五军都督府,调一万兵马护送李阁老去贵阳。
李阁老这次去是接续政令,沿途要严防土司袭扰,不能出半点差错;
同时筹备两万石粮草,多听你老师调度,等他统筹好,一起运到贵州,既做改土归流的备用粮,也支援刘国轩在云南的军需。”
“儿臣遵旨!”郑经拱手应诺,语气多了几分恭敬。
“臣即刻让都督府属官筹备兵马,定多向老师请教,确保护送与调度无误,以重臣之礼保障李阁老安全、物资按时送达!”
郑森扫过三人,语气郑重。
“李寄,你明天起就准备赴黔的事,随行官员选拔可先跟张次辅商量,优先选无派系、懂民政的;
张家玉,今天就启动江南资源梳理,三日内把初步调度方案呈给朕,也帮郑经把兵马粮草的衔接理顺。”
他顿了顿,对李寄和张家玉轻声补充。
“西南的事复杂,土司习性难测,你们一个在贵州推行政令,一个在朝统筹资源,要多沟通、相互补位,遇棘手问题不用事事奏请,可按你们的判断行事。朕信你们懂朕的心思,不会偏离方向。”
李寄和张家玉齐声躬身。
“臣谨记陛下教诲!”
三人领命后依次退出,郑森独自留在文华殿,拿起案上的兵符,指尖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