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耿仲明府内,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落了一地。
耿仲明正对着尚可喜叹气,手里捏着一封多尔衮的密令,纸都快被他捏碎了:
“尚可喜,咱们被软禁在辽东这么多年,如今多尔衮突然召我们入关,你说,这是福是祸?”
他早年降清,本想靠着战功封王,却因为多尔衮的猜忌,被扔在辽东这苦寒之地,连城门都很少能出。
尚可喜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疤,那是早年跟李自成作战时被对方的刀划的,从眉骨一直到下颌,像爬着一条黑虫。
他坐在石凳上,手里握着个酒碗却没喝,只是盯着碗里的酒发愣:“管他是福是祸,总比在辽东坐以待毙强。”
他声音沉得像磨过的石头:“我们当年降清,本想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却被多尔衮猜忌,软禁在此,连子孙都跟着受委屈,
如今清廷有难,正是我们翻身的机会,只要能立下战功,就能重新获得信任,让子孙后代不再受这窝囊气。”
耿仲明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你说得对,只是郑森在江南势如破竹,连济尔哈朗都败在他手里,我们就算入关,怕是也难以抵挡。”
“那又如何?”尚可喜猛地灌了一口酒,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我们已是清廷的人,这条路,只能走到黑。”
“若是郑森真能推翻清廷,我们也只能认命,至少临死前,还能搏一把,不算白活一场。”
几天后,耿仲明、尚可喜带着麾下将士,从辽东出发,往山西而去。
队伍走在尘土飞扬的路上,不少士兵都穿着破旧的铠甲,脸上带着疲惫。
尚可喜骑在马上,看着路边逃荒的百姓——一个老妇人抱着饿得哭不出声的孩子,手里拿着半块树皮,另一个汉子背着生病的老娘,一步一挪。
他心里五味杂陈,知道这些百姓,都是被清军的劫掠逼得家破人亡的,清廷的统治早已不得民心,可他除了往前走,别无选择。
而南京这边,郑森收到了清廷启用耿仲明、尚可喜的消息,他正站在舆图前,手指在“辽东”和“山西”之间划了条线。
“耿仲明、尚可喜都是沙场老将,麾下将士也有些战斗力,他们入关,倒是会给我们添了些麻烦。”郑森对身边的陈永华道,语气里却没多少担忧。
“不过这也说明,清廷已是强弩之末,连被软禁的人都要启用了,没什么后劲了。”
陈永华道:“陛下,我们不如趁耿仲明、尚可喜还在半路,先拿下庐州、扬州,再北上迎击他们,这样既能扩大地盘,让江北百姓早日归顺,又能掌握主动权,让他们疲于奔命。”
郑森点头,拿起案上的朱笔,在舆图上的“庐州”二字上圈了个圈:
“正有此意,传令给陈明遇、施福,让他们加快进攻庐州的速度,务必在耿仲明、尚可喜到达山西之前,拿下庐州,断了清廷在江北的左膀右臂。”
此时的庐州城外,陈明遇正指挥着大军攻城,施福、施大显率领的水师已经突破了刘良佐的江防,战船在江面上游弋,火炮“轰隆”作响,把刘良佐设在江边的营寨炸得稀烂。
“刘良佐,你已无路可退,速速投降!”陈明遇站在城下,声音透过盾牌阵传到城墙上,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刘良佐站在城墙上,脸色惨白得像纸,他穿着一身破旧的铠甲,甲片上还沾着上一场战斗的血,早已发黑。
他看着城外的大夏军密密麻麻像潮水一样,心里早就慌了——麾下的士兵大多是强征来的百姓,早就不想打了,夜里偷偷逃跑的,一天比一天多。
“陈明遇,我若投降,郑森会如何待我?”他的声音发颤,像是怕听到答案。
“陛下有旨,若你投降,可保你性命,但需软禁南京,永世不得离开;
你的部下,只要愿意归顺大夏,一律既往不咎,编入大军,有粮有饷;
不愿从军的,可返乡务农,大夏分田给你们,让你们能安安稳稳过日子。”陈明遇朗声道,声音传遍了城墙上下。
刘良佐心中挣扎,他知道自己双手沾满百姓鲜血,在江淮一带,百姓提起他都恨得牙痒痒,郑森不杀他,已是万幸。
他长叹一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对着身边的副将道:“打开城门,投降吧……”
庐州城破的消息传到南京时,郑森正在奉天殿与陈永华商议江北的粮草调度。
听到消息,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拿起案上的朱笔,在舆图上的“庐州”二字上打了个勾:
“陈明遇办事,果然稳妥,刘良佐虽无大用,但擒住他,既能安抚江淮百姓,又能收编他的部下,算是一举两得。”
陈永华躬身道:“陛下英明,庐州已破,扬州门户大开,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只要拿下扬州,江北就基本平定了。”
“嗯。”郑森点头,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道圣旨。
“传朕旨意,令郑鸿逵、施琅率领水师,护送马进忠、王允成、郝摇旗、王进才所部三万大军,即刻从南京渡江,与陈明遇会合,合力进攻扬州!”
他顿了顿,笔尖在纸上顿了顿,补充道:“告诉郝摇旗、王进才,这是他们归顺大夏后的第一战,若是能立下战功,朕就赏他们世袭的爵位,让他们的子孙后代,都能堂堂正正做人,不用再像他们当年那样,颠沛流离。”
而北京的多尔衮,得知庐州失守、刘良佐投降的消息时,正在跟蒙古诸部的使者谈判。
他猛地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茶水溅到使者的衣服上,对方吓得脸色发白,不敢作声。
“废物!都是废物!”多尔衮怒吼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刘良佐手握数万兵马,竟连几天都撑不住,真是白养了他!”
心腹连忙上前劝道:“王爷息怒,如今耿仲明、尚可喜已快到山西,只要他们平定了叛乱,我们就能腾出手来对付郑森,到时候定能夺回庐州,拿下南京。”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眼神里却带着一丝狠劲:
“传令给洪承畴、博洛,让他们死守扬州,绝不能再让郑森前进一步!若是扬州丢了,他们就提着脑袋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