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楚雄,沐天波握着孙可望的手,指节都在抖,声音里带着哭腔,眼里还含着泪。
“孙将军,求你帮我收复昆明,我沐家感激不尽!”
“以后云南的粮,咱们平分,我只要沐王府,别的都给你!”
孙可望拍着他的肩膀,笑得诚恳,眼神里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算计:“王爷放心,我这就带军去杀沙定洲!咱们是盟友,该互相帮忙!”
李定国站在一旁,适时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盟约草稿。
纸上写着“共掌云南,互不掣肘”,字写得工工整整,墨迹都干了。
他看着沐天波,眼神坦诚,带着点安抚:“王爷,这是咱们的盟约,您看看,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咱们可以改。”
沐天波看着盟约,又看了看一脸诚恳的李定国,终于点了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消息传出去,云南百姓疯了似的支持他们。
有的老百姓背着粮往军营送,粗布袋子上还用红墨水写着“沐王府万万岁”,歪歪扭扭的。
有的牵着牛来当向导,指着山间小路说“这是去昆明的近路,沙定洲的人不知道,去年我还从这走亲戚”。
甚至有庄稼汉扛着锄头、镰刀,跟在夏军后面喊:“杀沙定洲!救沐王爷!”
声音洪亮,震得山谷都响。
大西军推进得很快,沙定洲的兵见了就投降。
谁愿意跟着一个抢沐王府银库、杀沐家三十多口人的反贼卖命?
有的士兵还没等大西军靠近,就扔了刀,跪在地上喊“我降”。
三天就打到昆明城下。
沙定洲穿着沐天波的蟒袍,慌慌张张地组织抵抗。
可他的兵大多是临时拉来的壮丁,有的连刀都握不稳,刚对战就跑了。
有的甚至倒戈,领着夏军往城里冲,喊着“杀沙定洲”。
李定国率军从西门冲进去,正好撞见想从后门逃跑的沙定洲。
“我降!我降!求将军饶命!我把金银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沙定洲跪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连连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
李定国眼神冰冷,没有半点同情,挥刀就砍。
刀光闪过,沙定洲的人头滚在地上,眼睛还睁着,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那颗头颅被挂在昆明的城楼上,路过的百姓都啐了一口。
有的还往头颅上扔烂菜叶、石子,骂声连片。
收复昆明后,孙可望把沐天波迎回沐王府。
转身就召来李定国和刘文秀,三人围着沐王府的舆图。
把云南各府的总兵位置全换成跟着他们从四川逃出来的老部下。
曲靖、大理这些重镇,分别派了最信任的校尉驻守,都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吃过苦的兄弟。
贵州那边则派了艾能奇的部下去接管。
沐天波的护卫被缩减到一百,还都是李定国训练的新兵,跟沐家没半点关系。
连沐天波想召见以前的老侍卫,都得经过孙可望同意。
粮仓、银库的钥匙交给刘文秀掌管,每天的收支都要报给孙可望,一分一毫都不能差。
连沐天波的公文,都得先经孙可望过目才能下发,完全没了自主权。
沐天波看着空荡荡的王府,以前满院子的侍卫、仆人都没了,只剩下几个老管家。
心里阵阵刺痛,可他没敢说什么——他现在没兵没权,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忍。
孙可望拍着李定国和刘文秀的肩膀,眼里满是笑意,像是看到了希望,语气激动。
“现在云贵的兵权基本在咱们手里,下一步就是练兵囤粮,多招些云南的壮丁,再开些铜矿铸钱。”
“等能奇伤好,咱们兄弟四个,就能把这西南半壁攥紧了,谁也抢不走!”
李定国和刘文秀也笑了,眼里满是憧憬。
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地盘,终于不用再四处奔波了。
可这份安稳没持续多久,孙可望还没来得及给艾能奇再写一封信,分享收复昆明的消息,营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将军……四将军他……在滇西围剿沙定洲残余土司时,中了毒箭,毒太快了,没撑住……军医来了,也没用……”
“你说什么?”孙可望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手里刚端起的茶杯“哐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湿了他的衣袍,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那名士兵,声音沙哑得厉害,“再说一遍!能奇怎么了?”
士兵被他的眼神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重复:“四将军……没了……土司的人设了埋伏,箭上喂了剧毒,四将军中箭后不到半个时辰,就……”
孙可望没再听下去,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连鞋都没穿好,踩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心里的疼比什么都烈。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一定是假的,能奇那么壮,那么能打,怎么会没撑住?
他还等着四弟来昆明当总兵,等着兄弟四个一起守西南,怎么会没了?
赶到滇西军营时,天已经快黑了,营里静悄悄的,连哭喊声都没有,只有风吹过帐篷的声音,呜呜的。
艾能奇躺在一块木板上,盖着块白布,白布上还沾着泥土和血渍,风一吹,布角轻轻动了动,可那只是错觉。
孙可望走过去,手抖得厉害,半天都没敢掀开白布。
他怕,怕看到四弟冰冷的脸,怕接受那个再也见不到四弟的事实。
可他还是咬了咬牙,缓缓掀开了白布。
下面,四弟的脸格外苍白,嘴唇泛着乌青色,那是毒箭的毒性。
胸口插着的黑羽毒箭还没拔,箭杆上刻着土司的图腾,看得他心里直发恨。
他的手轻轻抚过弟弟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眼泪瞬间掉下来,砸在四弟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闻到弟弟身上残留的草药味和血腥味,那味道很熟悉,在四川战场时经常闻到,可这次,却让他心疼得快要窒息。
小时候在陕西农村,家里穷,弟弟饿肚子,他把自己的窝头掰一半给四弟,自己饿着肚子看着弟弟狼吞虎咽;
后来跟着张献忠打仗,一次清军偷袭,一支箭朝着他射过来,是四弟扑过来替他挡了,肩膀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疤,当时四弟还笑着说“哥是首领,不能有事”;
这次四川断后,四弟也是抢着去,说“我年轻,跑得快,哥你带着兄弟们先走,我断后”,可他怎么就没回来?
怎么就这么走了?
“四弟,”他蹲下身,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眼泪不停地掉,砸在弟弟的脸上,“哥替你报仇了,已经把那土司杀了,头颅挂在滇西城楼上了,跟沙定洲一样,让他给你偿命!”
“大哥会把云贵守好,把大西军做大,不会让你白白牺牲。”
“以后咱们兄弟三个,替你一起守着这西南,让你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