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南明大营,孙可望摩挲着一枚玉印。
印文是他暗中命人刻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指尖一遍遍划过冰凉的玉面,嘴角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副将白文选轻步走入,声音压得很低:“王爷,吴三桂绕道武定府直扑大理,沐天波怕是顶不住,要不要派兵支援?”
“支援?”孙可望嗤笑一声,将玉印重重砸在案上,声响刺耳。
“沐天波是永历的死忠,死了才干净。”
他抬眼时,眼底的笑意已变成冷光:“吴三桂来得正好,省得朕费力气清场。”
白文选一愣,随即心头一紧:“王爷的意思是……”
“昆明空虚!”孙可望猛地站起身,语气里的野心几乎要溢出来。
“李定国在贵州盯着重庆府,刘文秀远在川南,永历身边就几千禁卫——这是天赐良机!”
他指向舆图上的“昆明”,指尖用力戳了戳:“即刻拔营回师,逼永历禅位!”
白文选大惊失色,上前一步劝阻:“王爷万万不可!吴三桂兵锋正盛,此时内乱,岂不是让他渔翁得利?”
“渔翁得利?”孙可望转身盯着他,语气带着不屑,“吴三桂打大理,是想逼永历投靠他;朕先把永历攥在手里,他就是竹篮打水!”
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传我命令,全军开拔回昆明!”
“告诉李定国,让他死守贵州,不许擅动。而吴三桂的动向,不必跟他说。”
白文选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他早知道孙可望野心勃勃,可没想到对方会选在这种时候动手。
再多劝也是徒劳,只能躬身领命:“末将遵令。”
三日后,三万大军突然出现在昆明城外。
城门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控制住,孙可望的兵马如潮水般涌入,瞬间封锁了皇宫内外。
永历帝朱由榔正对着奏折发呆,听闻“孙可望带兵入宫”的急报,手里的朱笔“啪”地掉在地上。
他浑身发抖,瘫在龙椅上,身边的太监宫女尖叫着四散奔逃。
“孙爱卿……你、你这是为何?”朱由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龙袍下摆都被汗浸湿了。
孙可望大步走入殿中,没有跪拜,只是敷衍地拱了拱手。
“陛下,吴三桂兵临大理,南明危在旦夕。”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臣瞧着,陛下仁厚有余,魄力不足,撑不起复明的担子。”
他顿了顿,抛出早已准备好的话:“不如禅位于臣,臣替陛下扛起大旗,击退吴三桂,光复中原。”
“禅位?”朱由榔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站起身。
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孙可望怒斥:“朕是大明皇帝!岂能擅让皇位?你休想!”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吏部尚书吴贞毓带着数十名大臣闯进来,齐刷刷跪在地上。
“孙可望谋逆!请陛下下令诛杀!”吴贞毓怒目圆睁,声音震得殿梁发颤。
“谋逆?”孙可望冷笑一声,对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这些人勾结李定国,三番五次阻挠军务,早该杀了!”
士兵们立刻上前,粗硬的手按住大臣们的肩膀,将他们死死按在地上。
吴贞毓挣扎着抬头,唾沫星子喷了一地:“孙可望!你这个乱臣贼子!大明不会饶过你!”
“大明?”孙可望上前一步,一脚踹在吴贞毓胸口,听得见骨裂的轻响。
“大明早就亡了!现在这昆明城,我说了算!”
他转头看向朱由榔,眼神里的威胁毫不掩饰:“陛下,臣再问一次,禅位,还是不禅位?”
朱由榔看着地上被按倒的大臣,看着殿外举着刀的士兵,泪水夺眶而出。
他想怒斥,想反抗,可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
良久,他才挤出一句:“朕……朕宁死不禅位!”
“好!”孙可望眼中闪过狠厉,“既然陛下不识抬举,就别怪臣无情!”
他对士兵喝令:“把这些闹事的,拖出去斩了!”
殿外很快传来惨叫声,隐约有温热的血溅到殿门的铜环上。
朱由榔看着孙可望冰冷的眼神,浑身一软,瘫回龙椅上。
他终于明白,这位当年并肩抗清的“大西军”,早就成了想吃掉自己的豺狼。
孙可望走到他面前,俯身低语:“陛下,给你一夜时间考虑。”
“明日一早若还不答应,这些人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他转身走出大殿,厚重的殿门在身后关上,将满殿的死寂留给了朱由榔。
当晚的昆明城,空气里都飘着恐慌。
孙可望的士兵在街上巡逻,只要听到有人议论宫变,立刻抓进大牢。
大理失守的消息也在此时传开,百姓们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他们都知道,南明既要面对孙可望的刀,又要面对吴三桂的兵,怕是撑不住了。
次日清晨,孙可望再次入宫,却发现龙椅上空空如也。
“永历呢?!”他怒吼着抓住一个太监。
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是、是几个忠心的公公,昨夜把陛下从后宫密道送走了!”
孙可望气得一脚踹翻案几,脸色铁青:“封锁全城搜捕!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他强压怒火,又下令召集剩余的大臣:“联名上书,拥立本王为帝!”
户部尚书第一个跪倒在地,声音发颤:“臣等愿拥立王爷为帝!”
其余大臣见状,纷纷跟着跪下——不跪,就是死。
孙可望看着满地的“忠臣”,嘴角刚勾起得意的笑,亲兵突然撞门而入。
“王爷,不好了!刘文秀在川南得知宫变,已带两万大军往昆明赶!”
孙可望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他光顾着算计永历和李定国,竟忘了刘文秀手里还有兵马,更忘了刘文秀和李定国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传、传令!加强城防!”刘文秀声音都有些发虚,“派人去信贵州,让李定国立刻回师!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那封信上,只有八个字:“孙可望逼宫,永历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