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轩收服遵义后,骑兵没做停留,疾驰至贵阳城下。
这座南明重镇城门紧闭,城头“明”字旗猎猎作响,佛郎机炮口黑漆漆地对准城外,透着肃杀之气。
文安之拄着剑站在城头,风把他花白的胡须吹得乱晃,身上的铠甲还是十年前的旧物,铜钉都氧化发黑了。
这位七旬的东阁大学士,因劝李定国“别逼刘文秀太狠,留条后路”,被李定国骂了句“老糊涂”,打发来贵阳“养病”,没成想倒成了临时守将,守着这座孤城。
“刘国轩!贵阳乃大明疆土,尔等夏军擅自入境,速速退去!否则老夫就开炮了!”
文安之的声音扯得发紧,却难掩虚浮——他自己都知道,这炮怕是没机会放,库房里的炮弹早就不够了。
“文大人,何必自欺欺人?”
刘国轩扬声,目光穿透城头的硝烟,直直落在文安之身上。
“刘文秀被夺兵权,归隐乡野;皮熊称病不出,连城门都没踏出过;永历帝在昆明自身难保,谁还能给您派援军?”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
“遵义已归降,你身后的弟兄三个月没发粮,城外十万石米,伸手就能拿到,何苦陪着南明殉葬?”
城头上瞬间骚动起来。
南明的旧部扒着城垛往下望,死死盯着城外的粮车,喉结不停地滚动,有人偷偷抹了把嘴角的口水。
户部主事脸色惨白,扯了扯文安之的衣袖。
“大人,库房里只剩够三日吃的糙米了,再抗下去,弟兄们怕是要哗变了!”
文安之刚要喝止,却被身边的士兵拉住。
有人已偷偷把绳子顺下城,对着城外喊:“我们要粮!我们不降夏军,但要吃饭!”
文安之沉默良久,望着城下严整的骑兵阵列,又看了眼身后骚动的士兵,五味杂陈。
忠于南明?可这朝廷早就烂透了,李定国又和刘文秀不合,永历帝只会哭哭啼啼,根本靠不住。
抵抗?既护不住百姓,也保不住部下,最后不过是多添几具尸体。
投降?又怕落个“叛国”的骂名,将来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他长长叹了口气。
“刘国轩,老夫有三求:一,不得伤害城中百姓;二,南明旧部愿归乡者,发足路费;三,善待被俘的南明官员,别让他们受辱。”
“准!”
刘国轩一口应下。
“大夏律法,扰民者斩;归乡者每人发五两银子,够走回家;被俘官员只要不反抗,一律优待,绝不加辱。”
傍晚的太阳把贵阳城门的影子拉得老长,城门“嘎吱嘎吱”地开了。
文安之捧着印信和防务图册走出来,脸色灰败,却又透着一丝解脱。
“老夫认栽,只求你言而有信,别辜负了百姓。”
“大人放心,大夏言出必行。”
刘国轩接过图册,目光扫过上面的红点,在“独山土司”四个字上停住了。
正是与永宁土司勾结的那一个,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果第二天一早,哨兵就传来消息。
“将军,独山土司蒙崇德打着‘复明讨夏’的旗号,联合了三个小土司,率千余土兵围了都匀!”
“这活儿交给我!”
马宝一听就跳了起来,眼睛发亮,摩拳擦掌。
“正好试试陛下给的新火铳,保证把他的狗头拎回来!”
他当即点了五千骑兵,奔袭三日,抵达都匀城外时已是深夜。
马宝没急着攻城,先派三个斥候乔装成卖柴的农民,背着柴禾混进城里,摸清底细。
半个时辰后,斥候摸了回来,压低声音禀报。
“将军,蒙崇德的部下是被强征的农民,根本没经历过训练,只在东门布了防,西门只有十几个老弱哨兵。
蒙崇德的粮草囤在后山的山洞里,由他儿子带着五十个亲信看守,防守松懈。”
马宝眼睛一亮,心里有了主意,当即部署。
“两千人去东门,多扎些稻草人,穿上军装,点上鞭炮冒充冲锋,务必把所有土兵都引过去!”
他又指向副将,语气严肃:“你带一千人绕到后山,把他的粮草烧了,留五十人守着洞口,别让蒙崇德的儿子跑了,抓活的!”
他拍了拍马鞍旁的短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剩下的跟我走西门,马蹄裹上麻布,云梯用湿布缠上,别出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夜色里,东门突然响起“砰砰”的鞭炮声,还有“杀啊”的呐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土兵们本就心虚,一听动静,果然全涌向东门,挤在城楼上往下望,乱糟糟一片,没人注意西门的动静。
西门的哨兵还靠在墙上打盹,刚睁开眼,就被骑兵捂住嘴拖进了暗处,连哼都没哼一声。
云梯悄无声息地架起来,马宝第一个登上城头,短铳“砰砰”两响,冲过来的两个土兵应声倒地,鲜血溅了他一身。
他却浑不在意,挥刀大喊:“冲!”
骑兵像潮水般涌进城,土兵们听见后山传来的火光,又没了指挥,吓得扔下刀就跑,有的甚至直接跪在地上求饶。
蒙崇德正在东门喊“杀退夏军,保我南明”,嗓子都喊哑了,突然听见有人喊“西门破了!粮草烧了!”。
他腿一软差点摔下马,顾不上抵抗,拨转马头就往城外逃。
刚跑出半里地,一支羽箭“嗖”地射来,正中他的喉咙。
他从马背上摔下来,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马宝将蒙崇德的头颅割下来,挂在都匀城楼示众,又让人把后山山洞里的粮食全搬出来,分给了城里的百姓。
百姓们捧着米袋,哭得撕心裂肺,对着马宝磕头。
“将军救命!蒙崇德这狗东西,抢了我们的粮,还强征我们的儿子当兵!”
连被俘的小土司都吓得跪地求饶,不停地磕头。
“将军饶命!我们是被蒙崇德逼的,愿意归降,愿意献田产!”
消息像长了翅膀,几天就传遍了贵州,土司们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普安土司连夜派管家送来了五千两银子、两百匹战马,跪在贵阳府衙外,求“保留土司的称号,赋税减半,再也不敢反了”。
播州土司更干脆,亲自骑着马到贵阳,进门就跪,不仅说愿意废了世袭,还主动献出两千私兵。
“末将愿随大夏征战,赴汤蹈火,只求将军保住我的祖宅和田产,给我留条活路!”
刘国轩趁热打铁,把大夏的改土归流章程贴满了各府县的城门,还特意加了条“原土司有功者任流官副职”,给了他们一条台阶。
“改土归流”的章程上写得明明白白。
土司不能父死子继了,流官由南京派来,三年一换,干得好还能升官。
土司的私田收归官府,按“一口人三亩地”分给百姓,孤寡老人多给半亩。
土兵编进府县的队伍,每月发二两银子,战死了还给抚恤金。
为防旧土司耍猫腻,刘国轩又派蜀地归降的地方兵带路,督查员挨村清查田产。
这些人熟土司的套路,哪块地是瞒报的,哪间粮仓是私藏的,一查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