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尘刮在吴三桂脸上。
他龙袍破烂、左臂血痂粘连,身后大周亲信只剩不到两百人,饥肠辘辘间东倒西歪。
这是他作为大周皇帝向北突围的最后希望,夏军马蹄声却已逼近,包围圈正一点点缩紧。
“陛下!寻甸守将是末将同乡,此前一直与大周有往来,定能给咱们凑点粮!”
王屏藩嘶吼着,右臂渗血滴在马镫上,佩刀出鞘,刀刃还带着干血。
他明知守将或许会犹豫,只能用这话撑住这支快散架的大周残部。
此前派去的三个斥候全没回来,他和吴三桂都没收到寻甸的任何消息。
吴三桂勒住马,手里的缰绳攥得发白,指节都泛出了青紫色。
寻甸城头的旗帜在风里猎猎,他眯眼望了三次,才看清那不是熟悉的大周旗号,而是一面红色“夏”字旗。
旗角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城楼上的士兵也穿着夏军盔甲,弓箭已对准他们。
他按在腰间佩刀上低吼:“朕与他素有往来,还曾赠他良田金银,他怎会不给朕面子?竟让夏军占了寻甸!”
话刚落,他才惊觉,一路突围连寻甸易主的风声都没听到,斥候折损的缺口早成了死局。
“吴三桂!割据作乱的乱贼,今日就是你的授首之日!”
刘国轩怒喝着,将长枪往城墙上一戳,溅起火星。
“投降留全尸,抵抗就诛你九族!”
话音未落,城楼上的弓箭已如雨般射来,两名周兵当场倒地。
刘国轩眼神狠厉,郑森的嘱托还在耳边:“西南大周残余祸乱百姓,必须除根”,这大周皇帝绝不能留。
吴三桂浑身一震,手里的马鞭“啪嗒”掉在地上,尘土溅起一点。
夏军骑兵已冲至百米外,“抓大周皇帝吴三桂”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骑兵手里的长刀闪着刺眼寒光。
他看着血战中大周亲信一个个倒下,有人被劈中肩膀,有人被马蹄踏碎胸膛。
记忆突然跳回昆明登基时。
那时他高坐龙椅,土司们捧着金印跪拜,靠这些利益合作建起的大周,到头了。
夏朝要剿灭大周残余,他这个大周皇帝,末日已至。
“陛下快走!末将替您断后!”
王屏藩挥刀劈向冲来的骑兵,砍中一人肩膀,被对方刀风刮破脸颊,鲜血直流。
他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是块吴三桂当年亲赐的“忠勇”铜牌,此刻已沾满血污。
吴三桂见亲信接连战死,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鲜血溅在地上被尘土吸干,他身体一软栽倒马下。
夏军骑兵瞬间围上来,长刀架在他颈间,才发现他早已没了气息。
靠建立大周政权、与各方利益合作统治西南数年的皇帝,终究死在了夏朝的铁蹄下。
“杀!为死难的弟兄报仇!”
刘国轩一声令下,夏军士兵从城头冲下,盔甲碰撞声传遍战场。
王屏藩被四名夏军士兵围攻,一支长枪从他后背刺穿胸膛。
他仍嘶吼:“大周不能亡!”
最后一口气吐尽时,他含糊地喊出:“大……周……亡……了……”
半个时辰后,吴三桂的亲信全被斩杀。
战场上横七竖八躺着大周残兵的尸体。
寻甸百姓拿着锄头、菜刀涌来,眼里满是怒火。
夏军控制寻甸后,贴遍街巷的告示早说清了吴三桂的恶行,此刻见他伏诛,纷纷出来泄愤。
一个老太太举起拐杖砸向吴三桂尸体,拐杖断成两截。
她骂:“你占我良田、逼我交苛税、杀我儿子!你这乱贼也有今日!”
旁边的汉子举着锄头砸下去,震得手发麻。
他骂:“我爹被抓去当壮丁累死,你还扣他丧葬费!乱贼死得好!”
石头、烂菜叶很快将吴三桂的尸体堆成一个“土堆”。
大周统治的压迫,终成百姓的怒火。
昆明夏军的中军帐内灯火通明。
帐外传来归降大周士兵的低语,掩不住帐内的凝重。
三千余名归降的大周士兵正在领军服和粮饷。
几人还念着对大周的旧情,有些犹豫。
看到身边士兵捧着银饷笑出声,想起跟着吴三桂当大周兵时忍饥挨饿的日子,终究放下了顾虑。
张煌言站在帐口看着这一切。
心里清楚:要剿灭西南大周残余,得先让旧人尝到夏朝统治的好处。
帐内的舆图上,红笔标注的“州县府”重重覆盖了原有的“宣慰司”字样。
这是郑森的死命令:废除云南所有宣慰司,收回土司的世袭权和征税权,由朝廷直接派官管辖,彻底肃清大周影响。
明末以来,云南土司承续“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之旧制。
明廷虽设流官监理,因万历后战乱频仍、国库空虚、边兵内调,渐成“土司专权、政令难达”之局。
土司不仅世袭官位、私定赋税,更豢养私兵、相互攻伐,甚至借中原王朝更迭之机勾结外敌。
吴三桂建大周时,正是利用这一乱象,以“承认土司特权”为筹码换取支持,进一步固化了旧制积弊。
李定国、马宝、刘国轩站在帐下。
盔甲上的血和尘土结成硬块,马宝的拳头攥得咯咯响,眼里满是怒火。
张煌言展开圣旨,声音沉而威严:“陛下有令,分三路剿灭大周残余、稳固新政,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三人齐齐躬身,恭敬地听候命令。
“其一,缅甸莽白靠藩属自治坐大,还曾与大周有利益合作,劫掠边境百姓!”
张煌言看向李定国,语气加重。
“陛下已派太上皇郑芝龙平定安南、废除其藩属。”
“如今令你率三万大军踏平缅甸,斩莽白首级,为收服暹罗、老挝奠基,断绝大周可能的外援!”
东南亚藩属国与中原的关系,自明末起便已松动。
明廷曾在永乐年间设“三宣六慰”管控西南边地,缅甸、安南等皆为“朝贡藩属”,需定期纳贡、受朝廷册封。
明末国力衰退,无力远顾,缅甸东吁王朝便借势扩张,不仅停止朝贡,更多次入侵云南边地、劫掠土司。
莽白弑兄夺权后,为稳固统治,一面与吴三桂暗通,借大周势力牵制周边部族,一面又保持“自治”姿态,实则早已脱离传统藩属框架,成了西南边境的一大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