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狱周
全体集合！
周志刚的吼声在凌晨三点的军营里炸响。陆远志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十秒内穿戴整齐，第一个冲到了操场上。秋夜的寒气像刀子一样刺进骨髓，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抖。
其他新兵陆续跑来，有人边跑边系腰带，有人帽子都戴反了。周志刚冷眼看着这一切，手中的秒表滴答作响。
三分十二秒！比上次快，但还是太慢！周志刚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从今天开始，新兵连地狱周训练！这七天里，你们将体验什么叫真正的军人生活！
陆远志悄悄活动了下脚趾，昨晚的十公里越野让他的双腿还在隐隐作痛。站在旁边的李翔脸色苍白如纸，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第一项：负重行军！周志刚指向远处的山峦，每人三十公斤背囊，路线是断魂岭往返，限时四小时！最后五名没早饭！
背囊上肩的那一刻，陆远志的膝盖一沉，差点跪倒。这重量比平时多了十公斤，肩带勒进肉里，火辣辣的疼。但他很快调整呼吸，稳住了身形。
出发！
队伍像一条疲惫的巨蟒，缓缓爬向远处的山岭。前半小时还算顺利，陆远志保持在第一梯队，呼吸均匀。但当他回头看到落在最后的李翔时，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别管我...李翔气喘吁吁地摆手，这次...我能行...
陆远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继续前进。周志刚的话在耳边回响：军队不需要个人英雄主义...他必须学会平衡个人表现和团队精神。
山路越来越陡，背囊像座小山压在肩上。陆远志的作训服被汗水浸透，又被晨风吹干，结出一层白色的盐霜。到达折返点时，他的双腿已经开始发抖，但时间才过去一小时四十分。
不错，继续保持。站在折返点的周志刚难得地给了句肯定。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陡坡让膝盖承受着巨大压力，稍不留神就会滚落山崖。陆远志小心控制着速度，超过了一个又一个步履蹒跚的战友。
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陆远志回头看去，一个新兵摔倒了，背囊压在身上爬不起来。是张天德。
本能驱使陆远志转身走去，但早上的教训让他停住了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张天德！把背带调紧！用大腿发力！
出乎意料的是，张天德竟然照做了。他调整背带，借助一块岩石艰难地站了起来，冲陆远志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继续下山，保持着微妙的默契。
回到营区时，陆远志的成绩是第三名。李翔勉强挤进了及格线，而张天德则因为那次摔倒成了倒数第六，险险逃过了没早饭的惩罚。
早饭是平时双倍的分量，陆远志狼吞虎咽地吃着，为接下来的训练储备能量。周志刚走进食堂，所有新兵立刻放下筷子起立。
周志刚摆摆手，上午训练科目：泥潭格斗。九点整，三号训练场集合。
食堂里响起一片哀叹。泥潭格斗是新兵连最恐怖的训练之一，人在齐腰深的泥浆中移动都困难，更别说格斗了。
听说去年有个兵在泥潭里断了肋骨...陈峰小声说。
陆远志没搭话，只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周志刚的笔记本上写着：恐惧只会消耗体力，真正的军人要学会把恐惧转化为专注。
三号训练场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泥塘。周志刚站在边缘，迷彩服上溅满泥点。
两人一组，自由格斗！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周志刚吼道，输的人今晚洗全连的袜子！
陆远志的对手是个北方来的大个子，比他重至少二十公斤。两人在泥潭中对峙，周围响起其他新兵的叫喊声和扑打声。
大个子率先发动攻击，一个猛扑想把陆远志压进泥里。陆远志灵活闪避，同时抓住对方的手臂借力使力，想用一个过肩摔。但泥潭让所有动作都变得迟缓，大个子稳住了身形，反手一拳打在陆远志肋部。
剧痛让陆远志眼前发黑，但他咬紧牙关没出声。泥浆糊住了眼睛，耳朵里全是嗡嗡声，只能凭感觉应对攻击。他想起了小时候和村里孩子在小溪里摔跤的情景，突然改变了策略。
不再试图用技巧取胜，陆远志直接扑上去缠住大个子，两人一起滚进泥浆深处。泥水灌进口鼻，窒息感袭来，但谁都不肯先松手。最终，大个子因为体型大耗氧多，先撑不住拍地认输。
陆远志从泥潭里爬出来时，已经看不出人样。他大口喘着气，吐出嘴里的泥浆，发现周志刚正盯着自己看，眼神中有一丝赞许。
洗刷干净，下午射击训练！周志刚宣布，解散！
冷水澡冲掉了身上的泥浆，却冲不走浑身的酸痛。陆远志的肋骨处已经青紫一片，但他只是简单擦了药就赶去食堂。
下午的射击训练在暴雨中进行。靶场变成了水塘，雨点打在枪管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能见度不到五十米，这对新兵们来说是巨大的挑战。
卧姿射击！一百米胸环靶！周志刚的声音在雨中模糊不清，每人十发，八十分及格！
陆远志趴在泥水里，雨水顺着帽檐滴在枪托上。他调整呼吸，努力让准星在模糊的视线中稳定。第一枪打出，脱靶。
别急着开枪！周志刚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身边，等呼吸间隙，感受心跳节奏！
陆远志深吸一口气，按照指示调整。第二枪，七环。第三枪，八环...渐渐地，他找到了感觉，仿佛枪成了手臂的延伸，呼吸与心跳都与扳机同步。
最终成绩：八十五分。刚好及格。而李翔竟然打了九十二分，全连第一。
我近视，所以更专注。李翔推了推眼镜，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晚饭后，新兵们已经精疲力尽，但周志刚的哨声再次响起：夜间定向越野！两人一组，地图坐标已发到各班！
陆远志和李翔组成一队，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指北针在密林中穿行。李翔负责读图和计算，陆远志负责开路和负重。两人配合默契，连续找到了三个坐标点。
最后一个点应该在那个山坳里。李翔指着地图说，声音有些发抖。
陆远志点点头，带头向目标前进。突然，他脚下一空，整个人摔进一个隐蔽的深坑。右腿传来剧痛，他闷哼一声，试图爬起来却发现脚踝已经肿了。
远志！李翔趴在坑边喊道，你没事吧？
脚崴了。陆远志咬牙道，你先去终点，别管我。
放屁！李翔竟然爆了粗口，他迅速解开背包带放下来，抓住，我拉你上来！
陆远志抓住带子，借着李翔的拉力艰难爬出深坑。脚踝已经不能受力，他只能搭着李翔的肩膀，一瘸一拐地向终点移动。
为什么帮我？陆远志喘着气问，这样我们肯定是最后了。
李翔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你从没放弃过我。
当他们终于到达终点时，已经比规定时间晚了四十分钟。周志刚站在吉普车旁，脸色阴沉。
报告班长！陆远志受伤了！李翔大声报告。
周志刚走过来检查陆远志的脚踝，手法出奇地轻柔：医务室。李翔，扶他过去。
医务室里，值班的卫生员给陆远志的脚踝上了药，包扎好：轻度扭伤，休息两天。
不行！陆远志猛地站起来，随即因疼痛倒吸冷气，明天还有训练...
坐下！卫生员厉声道，这是医嘱！
回到宿舍，其他新兵已经睡死过去。陆远志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发现枕头下多了一管药膏。没有署名，但他知道是谁放的。
第二天凌晨，哨声照常响起。陆远志的脚踝还肿着，但他咬牙穿戴整齐，坚持参加了早操。周志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训练强度明显降低了。
地狱周的第四天是水上训练。新兵们被拉到附近的湖泊，要进行武装泅渡和水中格斗。秋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寒意，湖水更是冰冷彻骨。
今天水温十二度！周志刚宣布，武装泅渡五百米，限时二十分钟！
陆远志的脚踝还在疼，但他二话不说跳进湖里。冷水像千万根针扎进皮肤，呼吸瞬间变得困难。他强迫自己开始划水，动作因为疼痛而变形，但始终坚持着。
游到一半时，他的小腿突然抽筋了。剧痛让陆远志沉入水中，呛了一大口水。就在他挣扎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背带。
放松！我带你游！是张天德的声音。
陆远志惊讶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对手，但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他尽量放松身体，让张天德拖着向岸边游去。
为什么帮我？上岸后，陆远志喘着气问。
张天德拧着作训服上的水：那天...在泥潭边，我听到班长和别人说，你是他见过最有潜力的兵。他顿了顿，我开始不服气，但现在...我服了。
周志刚走过来，递给两人毛巾：不错，知道互助了。军队不是一个人的舞台，是团队的战场。
地狱周的最后三天是综合演练。新兵们要连续七十二小时在野外生存、行军、执行战术任务。食物限量供应，睡眠时间不足三小时，体力和意志都被推向极限。
陆远志的脚踝奇迹般地好转了，他带领小队完成了夜间渗透、目标侦察等任务。李翔的图上作业能力让小队少走了很多弯路，而张天德的强壮体格在搭建营地和搬运物资时发挥了重要作用。
当最后一天的夕阳西下时，周志刚把所有新兵集合在操场上。这群年轻人已经面目全非，瘦了、黑了，但眼神中多了某种坚毅的东西。
恭喜你们，活过了地狱周周志刚的声音罕见地温和，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新兵蛋子，而是真正的军人了。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新兵们只是静静地站着，但胸膛都挺得更高了。陆远志看着周志刚被夕阳拉长的身影，突然明白了这位严苛班长的良苦用心。
解散！周志刚最后命令道，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始专业训练！
回到宿舍，陆远志发现床铺上放着一本崭新的《单兵战术手册》，扉页上写着一行字：给未来的兵王。——周志刚
他轻轻摩挲着书页，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本书，更是一份期待，一份责任。窗外，军营的灯光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像一颗颗永不熄灭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