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往前走了一步，掌心血纹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他停住脚，没回头，但能听见身后陈天啸的咒骂声越来越急，夹着火符炸开的噼啪响。
那几根从地里钻出来的青铜根须，已经缠到了陈天啸的小腿上，越收越紧。对方一边撕符点火，一边试图抽腿后退，可那些藤蔓烧焦一层又长出一层，颜色反倒越来越深，像铜汁浇铸出来的一样。
苏逸没再看。他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右手还微微发烫，融兵鼎在识海里安静地转着，刚才吞下的那把剑还在慢慢化开，热流顺着经脉走了一圈，让他原本酸胀的右腿轻松了不少。他低头看了眼手心，血纹闪了闪，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雾气比刚才浓了些，脚下的碎石也渐渐被湿泥取代。他沿着断崖边缘斜斜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得极轻。背后打斗的声音忽远忽近，火光映在岩壁上一闪一闪，像谁在暗处眨眼。
走了不到二十步，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刮擦声。
很轻，但节奏分明——咔、咔、咔——像是金属爪子在地上慢慢拖动。
苏逸立刻蹲下身，贴到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巨石后面。他屏住呼吸，眯眼往前看。
前方空地上，五具铁背狼尸正缓缓站起。
它们原本被融兵鼎的热流烧得皮开肉绽，脑袋歪斜，四肢蜷缩，早就没了动静。可现在，每一具尸体都直挺挺地立了起来，脊椎骨节发出咯吱声响，头颅一点点抬起，眼眶里燃起幽绿色的火苗。
没有风，那火却烧得稳定。
其中一头狼缓缓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了陈天啸的方向。
接着，另外四具也跟着转动脖子，动作僵硬，却整齐划一。
“活了？”苏逸喉咙一紧，右手本能地抬起来，指尖微颤。
就在他准备冲出去的瞬间，掌心血纹猛地灼烫，融兵鼎嗡地一震，一股排斥感直冲脑门。
不能碰。
这念头来得毫无缘由，却清晰得像有人在他脑子里说了句实话。
他硬生生收回手，重新伏低身子。那五具狼尸已经开始移动，步伐机械，落地无声，呈扇形包抄过去，目标明确——正是被根须困住的陈天啸。
“找死！”陈天啸怒吼一声，抬手甩出三张火符，同时掐诀引雷。
轰！轰！轰！
三团烈焰在狼群中炸开，一头狼的前肢当场炸断，可断口处竟冒出黑烟，那条断腿居然自己弹跳着追上身体，重新接了回去。
绿火不灭，脚步不停。
“邪术！”陈天啸脸色变了，接连拍出两张镇魂符，金光闪过，狼尸动作顿了半秒，随即又继续逼近。
他咬牙切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这些狼不是被操控，而是……被唤醒。
“苏逸！”他猛地扭头，朝苏逸藏身的方向怒吼，“你搞的鬼？这是你的手段？”
苏逸没应声，连呼吸都没加重。
他知道不是自己干的。可他也清楚，这事一定跟刚才那尊鼎脱不了关系——那些狼，是被融兵鼎释放的热流烧死的。现在它们站起来，眼冒绿火，步步逼近，分明是冲着“杀它们的东西”来的。
而那个东西，此刻正藏在他体内。
陈天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不再浪费符纸，反而盯着苏逸藏身的那块石头，眼神阴狠。
“你以为躲着就没事了？”他冷笑，“等我挣开这些破藤，第一个剁了你那条吞剑的手！”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一根粗如手臂的青铜根须破土而出，直接缠上他手腕，另一根顺势卷住肩胛，猛地一拉。陈天啸整个人被拽得踉跄，差点跪地。
他怒吼着撕开符纸，火焰腾起，可那根须烧成焦炭后依旧不松，反而越缠越密，像一张网把他下半身彻底锁死。
五头铁背狼已围拢上来。
它们不再扑击，只是围着陈天啸缓缓踱步，绿火映在他脸上，明灭不定。每一头狼的爪子都在地上划出浅痕，发出那种诡异的咔咔声，像是某种信号。
苏逸看得头皮发麻。
他慢慢往后退，脚底踩到一片湿泥，滑了一下。他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谷底尽头。
眼前是一条窄溪，水不深，泛着淡淡的紫光。溪面平静，倒影清晰。
他下意识低头。
水中的自己，额角两侧，正缓缓浮现出一对弯曲的角。色泽青灰，带着细微的鳞纹，像是刚从骨头上长出来。
他猛地抬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平的。
再低头看水。
那对角还在，而且更清晰了。
“这……”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溪水无风自动，荡开一圈涟漪，倒影晃了晃，角的轮廓却没散。
他盯着水面，心跳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不是害怕，是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那对角本就该长在那里。
身后，陈天啸的怒吼和狼爪抓地的声音混在一起。火光映在溪水上，紫光与橙红交错，像某种古老的仪式正在开启。
苏逸没动。
他忽然想起刚才融兵鼎震动的那一刻，识海深处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在回响——低沉、悠远，不像人语，也不像兽吼，倒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钟鸣。
而现在，那声音又来了。
很轻，一下，又一下，和狼爪刮地的节奏完全一致。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血纹再次发烫，融兵鼎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不是我在吃它们……”他喃喃，“是它们在找我。”
咔。
一道裂响从身后传来。
他猛地回头。
一头铁背狼的头颅突然扭了一百八十度，绿火直勾勾盯着他。紧接着，其余四头也齐刷刷转头，动作同步得不像活物。
陈天啸被根须捆在地上，嘴角溢血，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嘶吼。
苏逸没回答。
他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溪边。
狼群没动，只是眼中的绿火跳得更急了。
他蹲下，伸手探向水面。
指尖刚触到那泛紫的溪水，倒影中的蛟角忽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