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脚刚迈出一步，胸口猛地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心口。他整个人晃了一下，膝盖差点跪地。
不是疼，也不是累，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清醒——刚才那股牵引他的力量，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啪”地断了。
他咬住牙，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这才彻底回神。抬头再看天，那两尊青铜鼎的虚影还在高空缓缓旋转，紫光如潮水般涌动，但已经不再有那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拉扯感。
“你没事吧？”陈梦瑶快步上前，手刚伸出来又收了回去，“你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死不了。”他抹了把嘴角，甩掉指尖那点血沫，“就是脑子被人拿锤子敲了一通。”
她没接话，只是把摄像机调了个角度，镜头对准天空。红灯亮着，记录未停。
风还在吹，坡上的草全都倒向同一个方向，可苏逸却感觉到空气里多了点别的东西——说不清是声音还是震动，更像是某种信号，在极光和地面之间来回弹跳。
他蹲下身，手掌贴在沙地上。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地脉的波动比刚才弱了不少，但频率变了，不再是自然起伏，而是带着规律性的震颤，像……心跳打拍子。
“不对。”他低声说，“有人在用这地方当信号塔。”
陈梦瑶立刻蹲下来，从背包里抽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按了几下按钮。“磁场确实在被调制，波形接近通讯编码……但它不是无线电频段。”
“那是啥？”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咱们能收到的那种广播。”
话音刚落，空中那团紫色漩涡突然一顿，紧接着，光影扭曲、拉长，像是被人从中间撕开一道口子。
一个人影浮了出来。
黑袍，高肩，脸上戴着一副鸟嘴模样的面具，材质像是某种暗色石头，在紫光下泛着冷光。他悬在半空，双臂展开，嘴里开始说话。
声音没有从耳朵进来，而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
拉丁语。
苏逸听不懂，但他识海里的蛟魂哼了一声：“哟，装神弄鬼的老把戏。”
“他说啥？”苏逸不动声色，手指悄悄抠进沙土里。
“大概意思是‘交出鼎纹，饶你不死’。”蛟魂冷笑，“这种台词我一千年前就听腻了。”
陈梦瑶盯着投影，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幻觉，能量场真实存在，但传播方式不符合灵体显化特征……更像是远程全息投射。”
“科技冒充玄学？”苏逸咧了下嘴，“干我们这行的最烦这种人——明明靠机器吃饭，偏要装得像个神仙。”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还看着呢。”
“看着？”苏逸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那我就让他看看真家伙。”
他弯腰捡起三块尖石，指缝间稍稍用力，碎石边缘磨得发亮。然后手腕一抖，三块石头同时离手，在空中划出三条不同弧线，精准撞向投影中心那个能量最密集的点。
“砰！”
没有爆炸，也没有声响，但那道人影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猛地扭曲了一下，随即四分五裂，化作一片乱码般的光斑，几秒后彻底消散。
天空恢复原样，鼎影依旧旋转，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搞定了？”陈梦瑶问。
“暂时。”苏逸盯着空处，“这玩意儿是冲着极光来的，说不定还能再连上。”
“你觉得是谁？”
“不知道。”他摇头，“但敢用拉丁语吓唬人，八成是海外那帮穿黑袍玩符文的家伙。他们最喜欢搞这种‘神谕降临’的戏码。”
她没再追问，而是转身打开热成像仪，重新扫视海面。刚才那一阵干扰让她差点忘了正事。
“等等。”她忽然压低声音，“有情况。”
苏逸立刻走到她身边。
远处海平线上，十个小光点正快速逼近。没有引擎轰鸣，甚至连浪花都小得反常。
“静音推进系统？”他眯起眼。
“不止。”她把画面放大，“你看吃水线——太低了。普通快艇载人不会沉这么深，除非里面塞满了重物。”
“或者活人。”
“不，是‘被固定的人’。”她指着温度分布图，“舱内有三十多个恒温区域，排列整齐，间距一致，没有呼吸波动，也没有自主移动迹象。这不是士兵运输，是……人体货运。”
苏逸眼神一冷。
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些人不是来打仗的，是来收货的——就像上次地下实验室那样，把基因改造体当货物一样运走。
而这次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他。
“他们知道我在这？”他问。
“不一定。”陈梦瑶收回仪器，“但极光异象覆盖范围至少五十公里，任何高轨卫星都能捕捉到。只要有人一直在监控鼎纹信号，就能顺藤摸瓜。”
“那就别让他们靠岸。”
他说完，双脚微微分开，重心下沉，体内两尊鼎悄然运转。融兵鼎沉在丹田，像一块烧红的铁；御兽鼎则浮在胸口，轻轻震颤，如同猎犬嗅到了陌生气味。
沙地在他脚下微微下陷，一圈看不见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你要动手？”她问。
“不动手也得防着。”他盯着越来越近的船队，“等他们登陆再打，我们就被动了。现在还能选位置。”
“可你刚经历过地脉共振，身体还没恢复。”
“我知道。”他笑了笑，“所以我不出去打，让他们自己撞上来。”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前，五指张开。然后猛地往下一压。
刹那间，海岸边的沙层剧烈震动，一道隐秘的裂缝从他脚下延伸出去，直奔滩头。与此同时，埋在浅层地下的几根废弃钢筋被无形力量牵引，缓缓翘起，尖端露出地表，像一排等待猎物的陷阱。
“你做了什么？”她问。
“布个局。”他收回手，“等他们靠岸，踩的就不是沙滩，是钉板。”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从包里取出一个小方盒，打开后是一排微型天线。她按下开关，绿色指示灯亮起。
“干扰器启动了，能切断他们船上的无线通讯和定位信号。但他们要是用有线链路，我就没办法了。”
“够了。”他说，“只要让他们变成瞎子聋子，剩下就看谁先动手。”
两人沉默下来，各自盯着海面。
快艇群已经进入可视距离，外形 sleek，通体哑光黑，没有任何标识。它们破浪前行，速度快得不像普通船只，更像贴着水面滑行。
第一艘船离岸不到五百米时，突然减速，停在了浅水区。
接着，船身侧面缓缓打开一扇门。
里面没人走出来。
但甲板下方，传来一阵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像是某种液压装置正在启动。
苏逸瞳孔一缩。
他知道，接下来要出来的，绝不是普通人。
“准备好了吗？”他低声问。
“摄像机全程录制，干扰器持续工作。”她站在他侧后三步的位置，手握设备，目光紧锁前方，“随时可以开始。”
他没再说话，而是将双鼎之力缓缓沉入足底，经脉中能量流动变得缓慢而厚重，像压紧的弹簧，只等释放。
海岸风更大了，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那艘船上，第一个身影终于出现。
它站在门口，身形僵直，四肢比例略显失调，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它的头慢慢转向荒坡方向，眼睛部位闪过一道红光。
不是人类。
至少，不再是完整的人类。
苏逸缓缓抬起右手，五指收紧。
沙地下的钢筋微微颤动，如同蛰伏的蛇群即将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