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动的余韵还在脚底游走，苏逸掌心贴着地砖，融兵鼎的感应像根细线，顺着砖缝往深处探。那股回应他的气息，像是从墙后传来的一声轻咳，若有若无，却让他体内的两尊鼎纹躁动得厉害。
皮肤底下泛起青灰与暗紫的光，一明一暗，像是两股气在打架。他咬牙撑住，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呼吸开始不稳，每一次吸气都像往肺里灌铁砂。
“别硬扛。”陈梦瑶低声说，手指在解码器上快速滑动，“你的心跳快了三倍，脑波频率也歪了，再这么下去，血管会炸。”
老刀靠在通道口，手里攥着钢管，眼神没离开过苏逸的脸：“小子，你要是现在倒下，咱们仨就得在这儿等死。”
苏逸没吭声，只是缓缓闭眼。识海深处，那道盘踞已久的蛟魂忽然睁开了眼。
“蠢货。”声音冷得像井水，“你当鼎是烧火炉？吞了东西就不管了？刚才那残片的能量，是你爹留的引子，不是补药。你现在这副样子，跟喝烈酒呛死的莽夫没两样。”
苏逸在意识里冷笑：“有本事别看热闹，给点实在的。”
蛟魂低笑一声：“行啊，我教你个老法子——鼎力呼吸法。能活下来的承鼎人，都是靠它把力量‘养’在体内，而不是让它往外喷。”
“条件呢？”苏逸立刻警觉。
“没条件。”蛟魂语气懒散，“我要你死在这儿，早就不开口了。我是惜才。”
苏逸差点翻白眼：“你连脸都没有，谈什么惜才？”
“信不信由你。”蛟魂哼了声，“不信，就继续让你的经脉被鼎力撕成筛子。反正你死了，我也只是换个宿主，顶多麻烦点。”
空气安静了一瞬。
“说吧。”苏逸终于松口，“怎么练。”
“听着——吸气时，想象自己是个深坑，底下有口熔炉。气往下沉，不能停在胸口。每一口，都要把鼎力往下压，压进骨头里。呼气时，别全放干净，留一丝缠在经脉壁上，像刷漆一样，一圈圈裹住那些躁动的能量。”
苏逸照做。第一口吸得极慢，仿佛要把整个地库的空气都抽进丹田。体内的乱流猛地一滞，随即被一股向下的力拽住，往脊椎深处沉去。
“对，就这样。”蛟魂语气略带满意，“再来，三十六轮。少一轮，都不算入门。”
陈梦瑶盯着解码器屏幕，眉头越皱越紧：“他在……改变呼吸节奏？每分钟只有四次，可血氧浓度一点没降，反而在升。”
老刀凑过去看了一眼：“啥意思？”
“意思是他现在呼吸一次，顶普通人十次。”她声音发紧，“而且他的体温在下降，但肌肉活性在飙升。这不是正常人体该有的状态。”
苏逸没理会外界，全部心神都拴在那一呼一吸之间。第二轮、第三轮……到第十轮时，皮肤上的鼎纹终于不再刺目闪烁，而是缓缓沉入皮下，像退潮的浪。
第十八轮，他感觉体内多了层“膜”，鼎力不再横冲直撞，而是贴着经脉内壁流转，温顺得像被驯过的野马。
第二十五轮，融兵鼎和镇魂鼎的波动趋于同步，一进一出，竟和心跳形成了某种共振。
“快了。”蛟魂低声说，“最后一轮，收气归源，别急着睁眼。”
苏逸深深吸进一口气，这一次，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呼吸，而是在“吞”空气。气流穿过鼻腔，直坠丹田，带动全身鼎力完成最后一次循环。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带着淡淡的金属味。
睁开眼时，脸上已无半点异色。皮肤光滑如常，看不出任何鼎纹痕迹。可当他抬起手，五指微张，掌心空气无声扭曲，形成一个肉眼难辨的漩涡。
“成了？”老刀眯眼。
苏逸没答，突然一拳砸向旁边的水泥柱。
没有爆响，也没有碎石飞溅。
柱子表面完好，可几秒后，内部传出“咔”的一声闷裂，紧接着，一道裂缝从底部蜿蜒而上，直达顶端。
“我靠！”老刀退了半步，“你这拳头……打的是里面？”
“叫内爆。”苏逸甩了甩手腕，“以前打出去是砸墙，现在是先把力藏在拳头上，打进去再炸。动静小，效果大。”
陈梦瑶盯着解码器，声音有点抖：“你刚才那一拳，能量峰值比之前高了近四成，但外泄的波动少了七成。你是真把力量‘锁’住了。”
“这才刚开始。”苏逸活动了下肩颈，体内双鼎运转顺畅，像是换了套更精密的引擎，“以后动手，不会有人再一眼看出我有几斤几两。”
老刀咧嘴：“那你现在是不是能一个人打十个？”
“十个玄门外围弟子？”苏逸笑了笑，“现在估计能打二十个。”
话音未落，陈梦瑶突然抬手：“等等。”
她盯着角落那台老旧监控屏，画面里，一辆灰色货车正缓缓绕过修车厂外墙，车速不到十码，已经转了第三圈。
“这车不对劲。”她手指快速点动，“全镇运输登记我都查过，没这辆车的信息。车牌是套牌，车顶还有个凸起，热成像显示温度异常，不像空调。”
老刀立刻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型信号扫描仪，扫了几下，脸色变了：“有源信号发射器，功率不大，但持续在发。不是导航，也不是行车记录仪，更像是……远程监测设备。”
苏逸走到屏幕前，盯着那辆货车看了两秒，忽然笑了：“还挺贴心，知道我们缺实战陪练。”
“你要动手？”陈梦瑶皱眉，“现在出去太显眼，万一他们背后有更强的盯着？”
“不动手。”苏逸摇头，“但他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
他闭上眼，体内双鼎缓缓运转，呼吸再次变得极轻极缓，几乎听不见。可站在旁边的陈梦瑶却感觉到，空气中有种微妙的压迫感，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扩散。
“你在干嘛？”她低声问。
“呼吸法第二课。”苏逸睁开眼，目光如钉，“用气息探路。刚才练熟了收，现在试试放——不过这次，是‘放而不显’。”
他轻轻吸气，再缓缓呼出。
监控画面中，那辆货车的车灯忽然闪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但车顶那个凸起装置，指示灯由绿转红，接着彻底熄灭。
“干扰了？”老刀瞪眼。
“不是干扰。”苏逸淡淡道，“我把一丝鼎力顺着空气送过去了，钻进它的电路，像锈一样慢慢啃。现在它废了，但车上的人还不知道。”
陈梦瑶盯着屏幕，声音压低：“他们减速了……司机在打电话。”
只见驾驶座那人拿着手机说了几句，随后副驾下来一名穿黑夹克的男人，绕到车顶检查设备。
苏逸嘴角微扬：“来验货了？”
男人检查一圈，抬头对着驾驶室说了什么，两人似乎起了争执。片刻后，货车掉头，准备驶离。
“就这么走了？”老刀有点不甘。
“走了更好。”苏逸转身走向暗道入口，“让他们带个坏消息回去。下次来的，就不会是这种小角色了。”
陈梦瑶收起解码器，最后看了眼屏幕：“要不要跟一段？看看他们去哪儿。”
“不用。”苏逸摆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他们觉得我们还在原地等死。等他们放松警惕，才会露出真正的尾巴。”
三人退回暗道，通道口的铁门缓缓合拢，只留下一条缝隙。
监控画面里，货车驶出巷口，拐了个弯，消失在夜色中。
苏逸靠在墙边，闭目调息，呼吸平稳得如同入定。
陈梦瑶忽然开口：“你刚才是不是……在笑？”
“嗯。”他没睁眼，“我想起蛟魂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它说，真正厉害的承鼎人，不是能把鼎力轰得多响，而是能让别人根本听不到动静。”
老刀嗤了声：“那你现在算不算厉害？”
苏逸睁开眼，掌心微微一旋，指尖划过墙面。
无声无息。
可下一秒，墙皮簌簌剥落，露出后面一道深达寸许的划痕。
他轻声道：“现在，他们连我的呼吸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