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走出林区边缘，脚踩在干裂的土路上，鞋底碾过碎石发出沙沙声。他没停步，也没回头，只是把外衣拉紧了些。右肩的伤口还在抽痛，包扎布条被汗水浸湿了一圈，但他没去碰。
他顺着废弃公路往西南方向走，地图上的路线早就记熟了。那座悬崖古寺藏在深山里，离最近的村子也有三十多里山路。天刚亮，雾还没散，空气里带着湿气。
走了大概两公里，路边出现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刻的字已经被风雨磨平。他走近时，脚步微微一顿。
有动静。
不是声音，也不是影子，而是体内的窃运鼎忽然轻轻颤了一下，像风吹过铜铃的边沿。这感觉他熟悉——有人在附近动用了法术类的东西，能量波动虽然压得很低，但瞒不过九鼎吞天诀的感应。
他停下，站在原地不动，右手慢慢滑向腰侧。
三秒后，石碑后面走出一个人。
男的，年纪看着比他大几岁，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衫，脚上是双旧登山鞋。手里捏着一枚铜铃，铃身刻了几道符文，正冒着淡淡的青烟。
“你来了。”那人开口，语气像老朋友见面。
苏逸没应，盯着他手里的铃。“谁让你来的？”
“没人派我。”那人收起铜铃，摊开双手，“我是自己找来的。我知道你是谁。”
“哦？”苏逸冷笑，“你知道我什么？”
“你在地下赌场掀了仿鼎阵，在遗迹里把真鼎吞进血脉。”那人直视着他，“现在你要去悬崖古寺，找第二尊鼎的线索。我没说错吧？”
苏逸眼神没变，心里却绷紧了。这些事除了他自己，没人亲眼见过。连陈梦瑶和李若琳都不知道细节。
“证据。”他说。
那人点点头，抬起右手，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痕迹，形状弯曲如星轨，末端偏转七度。
苏逸瞳孔一缩。
那是他玉片上刻的引脉符，北斗偏移的关键角度。这种符箓出自失传典籍《玄门外纪》，连黑市都少见。
“这符，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那人收回手，“我不是敌人。”
苏逸沉默几秒，终于往前走了一步。“你可以跟着，但别耍花样。要是让我发现你动机不纯，我不在乎多炼一个祭品。”
“明白。”那人笑了笑，“我叫林羽。”
“苏逸。”
两人没再说话，转身继续往山里走。小路越来越窄，两边树林密集，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几点光斑。
走到半山腰时，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更像是脚下有什么东西在搅动。苏逸立刻停下，低头看去。脚边一块石头浮了起来，悬在半空，接着又有三四块跟着漂起，越聚越多，最后形成一片乱石群，挡住了去路。
林羽皱眉：“地脉乱流，应该是古寺禁制的余波扩散到这里了。”
苏逸抬手就想催动融兵鼎，把石头熔了开路。
“别！”林羽一把拦住他，“这种地方不能硬破，会触发连锁反应。说不定整座山都会塌。”
“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羽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符。“我用血引符把乱流导回去，你帮我稳住周围气场。”
“怎么稳？”
“你不是有窃运鼎吗？吸收散出来的气运就行，别让它乱窜。”
苏逸看了他一眼，没多问，直接闭眼运转功法。体内九大鼎纹缓缓转动，左臂传来一阵温热感，紧接着，空气中飘散的能量碎片开始向他靠拢，像细沙被磁铁吸住。
林羽同时掐诀念咒，声音低沉有力。等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把符纸甩向空中。
符纸自燃，化作一张光网罩住悬浮的石头。那些乱飞的石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慢慢归位，地面震动也逐渐平息。
十秒钟不到，一切恢复平静。
苏逸睁开眼，发现林羽嘴角渗出血丝。
“你没事吧？”
“没事。”林羽擦了擦嘴，“精血耗了一点，休息会儿就好。”
苏逸盯着他看了两秒。“你懂这些，不是临时学的。”
“我师父以前管过这类阵法。”林羽低头整理袖口，“后来出事了，整个家族都被清算了。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动手。”
苏逸没接话，但眼神松了些。
两人重新上路。雾越来越浓，能见度降到五米以内。脚下的路已经看不出形状，全靠林羽带路。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苏逸问。
“我来过一次。”林羽走在前面，“那时候还不知道入阵的方法，差点死在里面。后来研究了很久，才搞明白必须用引脉符配合时辰才能安全接近。”
“那你为什么现在愿意带人进去？”
林羽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你不一样。别人是想控制鼎，你是直接把它吃了。这种人，要么疯掉，要么成事。我看你不像疯的。”
苏逸哼了一声。“你还挺会看人。”
“我也赌一把。”林羽笑了笑，“反正一个人也进不去，不如找个靠谱的搭伙。”
山路越发陡峭，两人攀着岩石往上。中途休息了一次，苏逸拿出水壶喝了两口，递给林羽。
林羽摆摆手。“我不渴。倒是你，肩膀怎么样？”
“还行。”苏逸活动了下右臂，“皮外伤，不影响动手。”
“那就好。”林羽抬头看了看天色，“按这个速度，傍晚前能到山腰平台。再往上就是断崖，寺庙就在那边。”
“你说你上次没进去？”
“嗯。”林羽点头，“到了门口，地面裂开八卦阵，铃铛响了一声，我就被弹出来了。之后再试几次，全都失败。看来需要特定条件才能开启。”
苏逸摸了摸怀里的玉片。“也许这次能行。”
林羽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有点。”苏逸没多说，“等到了再说。”
他们继续前行。雾中偶尔传来鸟叫声，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又走了两个小时，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地面铺着青石板，明显被人修整过。路边立着一根残破的旗杆，上面挂着半截布幡，颜色褪得发白。
林羽停下脚步。“到了。”
苏逸环顾四周。这片平台建在半山腰，往前再走百来米就是悬崖。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凉意。
“寺庙呢？”
“在对面。”林羽指向悬崖另一侧，“有障眼法遮着，肉眼看不清。但只要站对位置，就能看见。”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招手让苏逸过来。
苏逸走过去，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
起初什么都没有。几秒后，雾气忽然分开一道缝隙，一座破败的屋檐出现在视野里。屋顶长满杂草，檐角挂着一只锈铃，一动不动。
地面隐约有裂痕，呈放射状延伸，中心位置有个石台，上面空着，像是缺了什么。
苏逸盯着那石台，心跳慢了半拍。
体内的窃运鼎，又颤了一下。
这次不是轻微震动，而是像回应什么似的，猛地跳了一次。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发烫，指节微微发麻。
林羽注意到他的异样。“你也感觉到了？”
苏逸没回答。他刚想迈步，脚下突然一滑。
原来站的这块石头边缘已经风化，他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去。
林羽伸手去拉，没抓准。
苏逸单膝跪地，手撑在石面上，才没摔下去。
就在这瞬间，他眼角余光扫到石头背面刻着几个字。
字迹很浅，几乎被苔藓盖住。
他伸手抹开泥屑，看清了内容。
八个字：
龙渊之下，另有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