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的影子又动了。
这次不是一闪而过，而是稳稳停在三步外，轮廓清晰，肩宽腿长，和真人一样。苏逸手心一紧，玉片的热流还在往胸口冲，像有人隔着皮肤拍他心脏。
他没再犹豫，一把拽住陈梦瑶的手腕，将她猛地拉到身边，声音压得极低：“闭眼，别看它。”
陈梦瑶一个踉跄，靠在他肩上，睫毛颤了一下，但没反抗。她知道这时候不能问为什么。
苏逸闭上眼，不去管那影子是不是真存在。他把注意力沉进体内，镇魂鼎的暖意还残留在经脉里，像一层薄纱裹着神识。他反向催动融兵鼎，开始吸收空气中残留的灵力碎片——那些细小、杂乱的能量点，像是迷障溃散后的残渣。
一缕青灰色的气流从鼻尖钻入，顺着喉咙滑下，落进丹田。融兵鼎轻轻一震，像是吃了口硬菜，有点硌牙，但还是吞了。
刹那间，脑袋里的混沌被撕开一道口子。
眼前的雾像是被人掀掉了盖子，哗地退开。视野一下子变得通透，冷风扑面，带着岩石和雪水的味道。他们正站在一块突出的岩台上，脚下是湿滑的石面，边缘裂了几道缝，再往前半米就是百米深的断崖。
身后是悬崖，前方空地上立着三个人。
黑袍，鬼面，脚下的地面画着暗红色的纹路，弯弯曲曲像血管。中间那人手里握着一根短杖，顶端挂着铜铃，一动不动。
苏逸呼吸一顿。
这不是国内的路子。古籍里提过，东瀛阴阳师喜欢用符、阵、式神三件套，专搞精神干扰和结界封锁。眼前这布置，八九不离十。
“你醒了。”中间那人开口，声音沙哑，像是喉咙被砂纸磨过，“比预想的快一点。”
苏逸没答话，侧身把陈梦瑶挡在身后，右手悄悄往后一摆，示意她往后退。
陈梦瑶会意，贴着岩壁一点点挪向旁边一块巨石。她的手指抠住石缝，脚底踩稳，没发出一点声音。
“你们是谁？”苏逸问。
“等你的人。”那人抬起手，摘下面具。
一张苍白的脸露出来，眼窝深陷，嘴唇发青，像是很久没见太阳。他嘴角扯了一下，不算笑，更像抽搐：“我们不杀你，只是帮你引路。”
“引什么路？”
“你心里清楚。”他重新戴上鬼面，举起短杖，轻轻一敲铜铃。
叮——
一声轻响，空气突然变重。
三道黑影从血纹中升起，扭曲几秒，化作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手持锈刀，脚不沾地，直扑而来。
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苏逸反应极快，一把将陈梦瑶推到巨石后，自己迎上前一步，双臂交叉挡在胸前。融兵鼎瞬间激活，皮肤下浮现出青铜色的纹路，掌心发烫。
第一只式神挥刀劈下。
他抬手抓住刀刃。
没有格挡，没有招架，直接握住。
刀身刚碰他手掌，就像冰块掉进火堆，咔地一声开始崩解，化成点点光屑，顺着指尖被吸进体内。融兵鼎微微震动，像是吃饱了一口热饭。
第二只式神从侧面扑来，爪子抓向他脖颈。
苏逸冷笑，抬腿横扫。
吞噬之力顺着右腿爆发，脚踝擦过式神手臂的瞬间，那条胳膊连同爪子一起瓦解，碎成灰烬飘散。
第三只绕到背后，悄无声息地举刀刺向他后心。
他早有察觉，反手一掌拍出。
掌心贴上式神脊背，吞噬之力全开。那具躯体像被抽了骨架，哗啦一声塌下去，碎成一堆粉末，随风散了。
三具式神，十秒内全灭。
苏逸甩了甩手，掌心还有点发麻。这些式神不算强，但胜在诡异，能影响心神。普通人挨一下，估计当场就疯了。
他转头看向那三个黑袍人。
“就这？”他说，“我还以为多厉害。”
中间那人没动，另外两人却同时抬手，捏住手腕，用力一划。
血喷出来，洒在脚下的血纹上。
地面红光骤亮，八方气流倒卷，像是有看不见的墙从四面升起。空气一下子变得粘稠，呼吸都费劲。
苏逸立刻察觉不对，几步冲到巨石边，一把拉起陈梦瑶：“别站着，靠我！”
两人背靠背站定，他快速扫视四周。结界已经成型，呈半球状罩住整片岩台，颜色由透明转为幽黑，像一层油膜浮在空中。
他试着催动融兵鼎，想吞噬结界能量。
可鼎力刚探出去，就被弹了回来，像是撞上了一层橡胶墙，毫无作用。
“怎么回事？”陈梦瑶低声问。
“吞不了。”苏逸盯着结界，“这东西不吃劲，不是实体能量。”
“他们是故意的。”陈梦瑶咬牙，“刚才那三只式神，根本不是来杀我们的。”
“是诱饵。”苏逸接上，“让我们耗力气，破迷障，然后……进来。”
“进来哪里？”
“他们要的地方。”
话音刚落，结界顶部忽然波动起来，像水面被风吹皱。天空开始扭曲，云层裂开，露出一片漆黑的空洞。洞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一股压抑的气息缓缓压下。
苏逸胸口一闷，像是被人按住了肩膀。
玉片又热了，但这次不是预警，更像是……共鸣。
他低头看了眼胸口，布料下的玉片正持续发烫，热度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
“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他忽然明白，“是冲它来的。”
“什么？”
“那个东西。”他抬头看向结界深处，“他们用我们当钥匙，开门。”
陈梦瑶脸色变了：“你是说……我们被算计了？”
“从进山就开始了。”苏逸冷笑，“磁场异常，设备失灵，迷障困人，全是铺垫。这些人一直在等一个能突破幻象的人——也就是我。”
“那你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活动了下手腕，指节咔咔响，“既然走不了，那就看看他们到底想放什么东西出来。”
结界外，三个黑袍人齐声念咒，声音低沉整齐，像是某种古老仪式。血纹越来越亮，地面微微震动，岩台边缘的碎石开始跳动。
结界内部，温度骤降。
呼出的气不再是白雾，而是直接凝成细小的冰晶，落在地上发出沙沙声。
苏逸拉着陈梦瑶慢慢后退，直到背抵岩壁。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结界中心，那里正逐渐凝聚出一个影子。
不高，不大，但存在感极强。
影子一点点清晰，像是从水中浮上来。
它没有脸，也没有四肢，通体漆黑，像一团流动的墨汁。可它一出现，苏逸体内的九鼎就全震了一下，尤其是第一尊融兵鼎，像是闻到了肉香的野狗，疯狂躁动。
“它认识你。”陈梦瑶贴着他耳朵说。
“不。”苏逸摇头，“是它认出了功法。”
他能感觉到，那团黑影在“看”他。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超越感官的方式，直接锁定他的灵魂。
结界外的咒语声达到顶峰。
三个黑袍人同时跪下，额头触地，手中的短杖插进血纹中央。
轰——
一声闷响，结界剧烈晃动。
黑影动了。
它朝这边滑了过来，速度不快，但每近一寸，空气就沉重一分。苏逸呼吸变得困难，肌肉僵硬，连抬手都吃力。
他知道不能再等。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脑，强行提气，催动融兵鼎最后一波吞噬之力，朝着黑影推出一掌。
掌风未至，黑影突然停住。
然后，它缓缓抬起“手”，指向苏逸。
苏逸胸口的玉片猛然一烫，像是要烧穿皮肤。
他张嘴想骂，可声音卡在喉咙里。
黑影的“手指”轻轻一勾。
苏逸整个人被一股无形力量拽向前方，双脚离地，像被绳子拖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