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动的瞬间，苏逸的手指离鼎身只剩半寸。
那股从鼎内传来的敲击感还在持续，一下一下，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召唤。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八尊青铜鼎在血脉里剧烈震颤，尤其是第八鼎——断因果鼎，正疯狂地往皮肤表层涌动，仿佛要破体而出。
就在这时，空气扭曲了一下。
一道灰袍身影凭空出现在鼎前，右手一抬，直接挡在他面前。没有声音，也没有预兆，就像这个人本来就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苏逸猛地收手，后退半步，顺势把陈梦瑶拉到身后。
“谁？”
那人没回答。枯瘦的脸，深陷的眼窝，目光平静得不像活人。他站在那儿，整个人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压得四周空气都往下坠。
苏逸体内八鼎同时发出警报般的嗡鸣，这是第一次，他面对一个对手，身体本能想逃。
但他没动。
“你不是这地方的人。”灰袍人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铁皮，“此鼎镇压乱因，维系三界平衡，岂容你这无根凡夫亵渎？”
话音落下，他袖子一抖，一枚青铜铃铛滑入掌心。
轻轻一晃。
叮——
声音不大，可苏逸立刻觉得四肢一沉，像是被人用绳子套住了手脚。低头一看，什么都没有，但动作明显慢了半拍，连呼吸都像是被掐住了节奏。
“因果锁？”他皱眉。
“你吞万力，逆天而行，已是乱因之源。”灰袍人语气不变，“今日若让你近鼎，未来必生大劫。”
他又摇铃。
这一次，空中浮现七道透明细线，每一根都对准苏逸身上一处要害。不带杀气，却让人无法忽视。
苏逸尝试挪步，发现每动一次，那些线就收紧一分。他运转《九鼎吞天诀》，调动镇魂鼎护住识海，强行偏移感知角度，总算挣脱束缚，但左肩突然一阵剧痛，一道无形划痕裂开衣衫，血流出来。
“苏逸！”陈梦瑶想上前。
“别动！”他低喝，“这人不是靠力气打架的，你靠近会被反噬。”
灰袍人盯着他：“竟能挣脱第一重因果缚？看来传言不假，你是真的在吞噬规则本身。”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三界平衡。”苏逸抹了把血，“我只知道，这鼎在叫我。它选了我，不是你安排的。”
“荒谬。”灰袍人冷哼，“此鼎乃天机阁代代守护之物，只为维持天地运转有序。你这种野路子，连师承都没有，也敢称继承者？”
铃声再响。
七道因果箭凭空凝成，每一支都泛着微光，箭尖指向不同的方向。
苏逸瞳孔一缩。
他认出来了。
那一支射向胸口的，是三年前他在废墟里斩杀的那个邪修残留的怨念；另一支来自西北荒漠，是他毁掉的一座血祭阵法所结下的业果；还有几支，分别对应他吞过的妖核、破过的禁制、伤过的人……
这些都是他走过来的路，现在全成了攻击他的武器。
“因果不虚，报应不爽。”灰袍人淡淡道，“你做过的事，终将回头找你。”
箭矢齐发。
苏逸咬牙，没有躲。
他忽然往前一步，主动迎上其中一支射向肩膀的因果箭。
箭穿肉而入，带来的不是疼痛，而是一段记忆——那个被他亲手捏碎心脏的妖兽，在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哀嚎。
就是这个！
他运转《九鼎吞天诀》，意识猛地下沉，顺着那股因果联系反向追溯，竟硬生生将这支箭的力量吸进体内。
刹那间，其余六箭轨迹紊乱，有两支中途消散，另外四支擦身而过，在他背上划出几道血口。
但他站住了。
第八鼎纹缓缓浮现在皮肤上，金属般的光泽流转全身，挡住最后一波冲击。
“你……”灰袍人第一次变了脸色，“你能吞噬因果之力？”
“你说它是秩序之锚。”苏逸喘着粗气，抬头直视对方，“可它在我体内觉醒，每一次突破都是我自己拼出来的。你说我是乱因，那你告诉我，是谁定的‘序’？谁来决定谁能碰它？”
他往前踏出一步。
“你说它是你们的宝物，可它刚才在敲我。不是你，不是什么天机阁，是我！如果这就是天道规则，那我今天就要试试，能不能把它咬碎！”
灰袍人沉默了一秒，忽然冷笑。
“难怪龙渊将启，原来真有人敢这么想。”
他双手抬起，掌心相对，缓缓结印。
整个密室的符文阵法再次亮起，比之前更亮，更急。墙壁上的图腾开始旋转，地面裂开细缝，涌出淡金色的光流，全都朝着中央的青铜巨鼎汇聚。
“既然你不识天命。”他声音冷了下来，“那就让我以鼎为媒，引封印之力，彻底清除你这个变数。”
苏逸察觉到不对。
那些符文和他体内的鼎纹产生了共振，但方向相反。对方是要利用这座阵法，把他也当成“乱因”给抹掉。
“不行！”陈梦瑶冲到墙边，抽出一张残符就要往上贴。
可她刚抬手，一股劲风扫来，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嘴角溢血。
“别插手。”苏逸低声道，“这不是你能挡的东西。”
他看着眼前的老者，看着那口近在咫尺的鼎，看着自己身上不断渗血的伤口。
他知道，再不动，就没机会了。
他猛然抬手，将全部意志灌注于第八鼎纹，不顾经脉撕裂的痛楚，强行与鼎身建立连接。
嗡——
整座鼎剧烈一震。
内部那声敲击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像是回应，又像是催促。
灰袍人眼神骤紧：“你疯了！强行融合会爆体而亡！”
“那就爆吧。”苏逸牙齿咬出血，“反正我已经走到这儿了，退一步全是敌人，进一步……说不定就是我的路！”
他的手掌再次伸向鼎身。
距离越来越近。
灰袍人双手印势加快，金色符文如潮水般涌向鼎口，准备发动最终封印。
陈梦瑶撑着墙，指尖发白，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时间仿佛凝固。
苏逸的手指触到了鼎。
冰冷，粗糙，带着千年沉淀的质感。
就在这一瞬，鼎身裂痕中，那道与他体内相同的金色纹路，猛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