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仙坊炸了。
此坊如今却成了青州境内的风暴核心。
坊内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连落脚处都难寻。
天穹之上,各色御剑光华络绎不绝,从未停歇。
坊市喧闹中心,不是琳琅的法宝丹药铺,而是立着的巨大青石碑,碑面贴满五大宗门 “杀蟑大会” 通缉令。
茶楼临窗一桌,散修们凑在一起,桌上凉茶凝着薄痕,众人却全神贯注,无人顾盼茶水。
“诸位且看!杀蟑大会!”
“我修仙一世,也曾见那升仙大会的阵仗,却头回闻这般痛快名号!”
其侧一修士瘦似猿猴,目布红丝,直勾勾盯着告示上画像,喉结上下滚动。
“杀蟑…… 这陈根生,当真乃蜚蠊所化?”
“谁能辨得!你观此像,六条臂膀,背后还负着口黑黢黢的棺木,这哪里是人!”
横肉大汉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杯盏嗡嗡直响。
“江归仙的衣钵!还有五大宗门联手给的天大造化!我滴个神仙姥姥,这泼天富贵,总算要落到老子头上了!”
“倒是会做白日梦!”
角落里一枯瘦老修士冷不丁开口,语气讥诮。
“青州地界何等广阔,那姓陈的蟑螂精,如今藏在哪个山旮旯,你又晓得?”
横肉大汉被噎得一滞,脖子一挺,粗声粗气道。
“怕个屁!五大宗门既已发了通缉令,怎会不给个大致方位?咱们跟着指引寻便是!”
“指引?”
老修士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
“你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通缉令上除了这瘆人的画像和诱人的悬赏,可有半个字提了那蟑螂在哪儿?”
此话一出,桌上几人全都愣住了,纷纷低头去看手里的复印本。
翻来覆去地看。
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具体位置。
“不给地方,让咱们上万号人,满世界瞎猫碰死耗子?”
“蠢货!”
老修士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连这都瞧不明白,你还修哪门子仙?不如趁早回家种红薯去!”
“万法阁罗阁主,你们总该听过吧?那可是算无遗策、执掌天机的大人物!便是他老人家,头一个算出这只蟑螂背上驮的,正是江归仙那老魔头的尸骸!”
“既然他能算出来,就肯定知道那蟑螂现在的具体位置!”
“那他老人家为何不言?”
“因五大宗门,不许他说!”
老修士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于他身,满是惊疑。
老修士嘿嘿一笑。
“养蛊罢了。”
“将我青州满境的筑基修士,尽皆视作蛊虫,扔进一个叫青州的大罐之中。”
“那陈姓蜚蠊,既是投进来的饵料,亦是那只最毒的蛊王。”
“谁能吃了它,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五大宗门才不在乎咱们这些散修的死活,他们就想坐在云头上,看看最后能从这堆尸体里,爬出来的是谁!”
话音落下。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贪婪。
他们都是罐子里的虫。
为了那一步登天的机会,注定要相互撕咬,不死不休。
老修士很是满意自己话语造成的效果。
他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发出一声喟叹。
看着满堂修士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干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快意。
知晓天机,并将其公之于众,看着凡夫俗子们在真相面前惊恐、绝望,这份快感,远胜于任何灵丹妙药。
“诸位,也莫要太过灰心。”
他又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掌控全场的悠然。
“这蛊罐虽大,规矩却也简单。”
他话音刚落,邻桌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青衫女子,忽然站起了身。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容貌清秀,身段窈窕,瞧着像哪家宗门里不谙世事的小师妹。
她走到柜台前,从储物袋里摸出几块灵石,轻轻放在了桌上。
“店家,茶钱。”
付了钱,她转过身,莲步轻移,朝着门口走去。
路过老修士那一桌时,她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静静地落在了那老修士的脸上。
“老先生,方才说得热闹。”
老修士正沉浸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闻言抬起头,见是个娇滴滴的女修,脸上不禁多了几分得色。
“姑娘也觉得老夫所言有理?”
“有理。”
女子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我师傅的名讳,也是你能随意挂在嘴边的?”
一道微不可察的银光,自那女子的指尖一闪而逝。
老修士的额头正中央,凭空多出了一个细小的红点,整个人如同被抽去骨头,软绵绵地向前栽倒,磕在了桌面上,没了声息。
“万法阁主,你等贱修不可妄议。”
一时间,茶楼里再无半点声响。
青衫女子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转身继续朝门口走去。
满脸横肉的大汉,被吓破了胆,却终究是亡命之徒出身,骨子里那股凶悍之气尚存。
他眼见着女子就要走出茶楼,心头一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你这妖女……”
又是一道银光。
噗。
青衫女子已经走出了茶楼,她窈窕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散修众皆低估杀蟑大会之险,实况之酷,远甚其预设。
然间或有修士,虽知凶险却不惧死,仍于暗处悄悄打探陈根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