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地上，鼻血顺着下巴滴落，手指抠着地面，指节泛白。那道祖灵虚影被我一矛贯穿后，反噬之力已经震伤了他的魂脉。他还能喘气，但撑不了多久。
我没有急着动手。
火环还在门外窗上燃烧，银焰静静流转，封锁着这间屋子的所有出口。净灵火不张扬，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屋内温度不高，但他额头的汗不断往下淌，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死死按住。
“你……你不该杀我。”他声音发抖，眼里还有最后一丝侥幸，“我是行会会长，多少弟子敬我、信我……你杀了我，谁来统领除鬼师？”
我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
“统领？”我开口，声音不大，“你连自己人都能出卖，还谈什么统领？昨夜黑袍除鬼师中毒，是你让小厮送的饭；路线变更的批文，是你亲手盖的印。你说你是被迫的？可你每一次签字，都写得稳稳当当，没有半分迟疑。”
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你不是没办法。”我继续说，“你是选择了最轻松的那条路——用别人的命，换你儿子活。”
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狠意：“那你呢？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去死？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拿刀架在我儿子脖子上时说了什么！他们说，只要我不配合，天亮前就会把他吊在城门上示众！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盯着他，没退。
“你可以不说计划。”我说，“你可以毁掉卷轴，烧掉玉简，甚至可以直接向我会报异常。你有无数种方式阻止这一切。可你选了最彻底的一种——把我们所有人，全都推进火坑。”
他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苦笑一声，忽然抬手，掌心拍向自己天灵盖。一道暗红符纹瞬间亮起，那是自毁魂契的前兆，一旦引爆，不仅能摧毁记忆，还能向特定目标传递最后讯息。
我早有准备。
指尖一挑，一道净灵火丝疾射而出，精准缠上他手腕经络。火焰顺脉而上，瞬间切断魂力运转。他闷哼一声，符纹熄灭，手垂了下来。
“别想留后手。”我说，“你的消息，到此为止。”
他瞪着我，眼神从惊恐变成怨毒。
“你拦得住我一次……拦不住整个皇室。”他咬牙，一字一句，“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改变什么？南宫家掌控玄术院三十年，多少双眼睛盯着外面？你进无忧村那一刻，就会被围杀。你逃不掉的。”
我没答。
只是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银焰。净灵火缓缓旋转，温度并不灼人，可他整个人开始颤抖。
“你知道镇魂观的规矩吗？”我问他，“对叛道者，如何处置？”
他没说话。
“不是囚，不是废。”我看着他，“是焚。烧尽肉身，炼化残魂，不留一丝痕迹。因为背叛一次，就可能背叛第二次。哪怕死后，也不能让邪念存于世间。”
他瞳孔骤缩。
我手掌下压。
银焰落下，瞬间将他笼罩。
火焰没有爆燃，而是像一层薄纱般贴着他皮肤蔓延。他张嘴想喊，声音却被某种力量死死压住。他的脸开始焦化，可意识仍清醒。我能感觉到他在挣扎，在试图调动最后一点魂力求生。
但我没给他机会。
净灵火深入经脉，一寸寸烧断他的神识连接。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双眼翻白，口中溢出黑色黏液。火焰继续向内渗透，直到触及魂核。
那一瞬，他眼中最后一丝光熄灭了。
火势渐弱，最终只剩下一堆灰烬。风从破墙处吹进来，轻轻一拂，那些灰便散了大半。我在灰中蹲下，指尖拨开余温未散的炭屑。
那枚龙纹令牌静静躺在那里。
我把它捡起来，入手冰凉。表面刻着细密符文，中间是一条盘绕的螭龙，龙眼处嵌着一颗暗红色石粒。这不是普通的身份凭证，而是带有权限认证的密令——只有持有者才能开启某些特定禁地或阵法节点。
我闭上眼，催动镇魂令。
识海中银焰浮现，一缕细丝探出，轻轻触碰令牌。刹那间，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气息反馈回来——那是锁魂阵启动所需的能量频率，与令牌之间存在绑定关联。
皇室不仅知道无忧村的事，还直接参与了阵法布置。这个令牌，甚至可能拥有临时接管阵眼的权限。
我把令牌收进袖中。
站起身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响动。回头一看，是那堵被灰袍人撞塌的墙。地上湿痕还未干，蜿蜒通向窗外，像是某种爬行类阴术留下的轨迹。
他跑了。
没关系。
他带不走原始情报，也传不出新的指令。真正的核心已经被拔除——那个能在内部瓦解我们行动的人，现在已经化为尘土。
我走向门口，火环自动消散。
屋外依旧安静。巡夜弟子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规律如常。没人察觉这里刚刚死了一个人，一个本该守护所有除鬼师信念的人。
我走出偏房，脚步落在碎瓦上，发出轻微声响。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凉意。我摸了摸袖中的令牌，确认它还在。
方向没变。
还是无忧村。
只是现在，我不再是被动应对的那个棋子。我知道他们在等我，也知道他们会设局。但这一次，是我拿着他们的底牌，一步步走进他们的局。
我穿过院子，走到行会后门。
门没锁。
我推开门，走出去，顺手将门掩上。
巷子里很暗，只有远处街角一盏孤灯亮着。我沿着墙根走，避开主道，绕向临时据点。紫袍老者和陈九他们还在那里等消息，但我暂时不能回去。
我要先做一件事。
走到一处岔路口，我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张空白符纸。这是从会长桌上顺走的制式符纸，边角印着行会徽记。我用指尖蘸了一点唇上的血，在符纸上写下四个字：**路线已更**。
然后，我将净灵火注入符纸背面。火焰迅速将血字封存，形成一道隐迹符纹，只有特定感应方式才能读取内容。我把符纸折成小块，塞进路边一只废弃灯笼的夹层里。
那是我们约定的暗号点之一。
做完这些，我继续往前走。
离城门还有三里路。
路上遇到两个巡夜弟子，穿着统一青袍，腰佩驱邪铃。他们看见我，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询问，我抬起手，露出袖口一角的赤纹带——那是高级除鬼师才有的标识。
他们立刻低头行礼，让开了路。
我点头走过，没说话。
出了东城门，守卫正在换岗。我趁着交接间隙，悄无声息地穿过门洞。门外官道漆黑一片，两侧林木森然。我没有走这条路。
转身进了旁边一条荒径。
杂草长得比人还高，踩上去沙沙作响。这条路很少有人走，据说通向一片废弃的义庄。但现在，它是唯一不会被盯上的路径。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我在一块歪斜的石碑前停下。
碑上刻着“南谷断崖线”五个字，字迹模糊，几乎被苔藓覆盖。这就是我新定的路线起点。
我伸手抚过碑面，指尖感受到一丝阴冷的气息波动。有人在这里布过追踪符，但已经被自然侵蚀得失效了。
很好。
我从袖中取出地图残片，摊开在地上。净灵火浮现在掌心，化作一道细线，沿着地图边缘缓缓移动。火线所过之处，原本空白的区域渐渐显现出一条曲折路径——那是我根据地形和敌情重新规划的潜行路线。
途中设有三个隐蔽接头点，分别对应紫袍老者、陈九和柳三娘的汇合位置。每个点都避开了驿站耳目和可能的埋伏区。
我把地图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用净灵火将其边缘点燃。火舌缓慢吞噬纸面，直到最后一角化为灰烬飘落。
我不需要它了。
直起身时，听见头顶树枝轻响。
抬头看去，一只乌鸦站在枝头，羽毛漆黑，眼睛泛着暗红光。
它没叫。
只是盯着我。
我盯着它看了两息，然后抬起手，掌心净灵火猛然暴涨。
银焰冲天而起，照亮整片树林。
那只乌鸦振翅欲飞，可还没离开树枝，一道火丝已疾射而出，缠住它的脚爪。它惨叫一声，坠落地面，翅膀刚扑腾两下，就被火焰吞没。
几秒后，只剩下一撮焦羽。
我收回手，火光熄灭。
林中重归黑暗。
我转身，迈步向前。
脚踩在枯叶上，发出细微碎裂声。
前方雾气渐浓，山路陡峭，隐约可见断崖轮廓。
我一步一步往上走。
风越来越大，吹乱了我的发。
突然，左袖微微震动。
我停下，伸手探入袖袋。
那枚龙纹令牌正在发烫。
我把它拿出来，发现令牌上的螭龙图案竟有一丝极淡的光晕流转，像是受到了某种遥远召唤。
我盯着它看了片刻，低声说：
“你们想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