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簪尖抵着铜哨，我手腕一沉，敲了下去。
三长两短，音波撞进墙缝。指尖下的震动立刻变了节奏，像是被拨动的琴弦突然松了又紧。影照镜瞬间亮起，墙内景象在脑中闪现：石轮逆旋，血槽缩回，一道铁门缓缓抬升。只有十息。
“门开了！”我低喝，“许慕瑶瑶卡裂口！许元羽棋，左侧墙第三块砖，重击！”
她反应极快，短刃插进脚下裂缝边缘，身体压低，硬生生撑住地面。许元羽棋没多问，刀柄横扫，砸向左侧墙面。一声闷响，墙内传来机关偏移的“咔”声，东侧墙缝裂开一道窄口，冷风灌入。
铁门正在关闭。
我抓起铜哨，贴着墙根就往里钻。许慕瑶瑶收刃紧随，许元羽棋断后，三人几乎是滚进暗门的刹那，身后轰然闭合。一股腐气扑面而来，夹着铁器锈蚀的腥味。
脚底刚稳，我立刻抬手示意停步。
地面比外面低半尺，中间三块青砖颜色略深，边缘有细缝。我捡起一块碎石，轻轻抛出。石子落在第二块砖上，毫无异样。再抛一次，偏左半寸，落在砖缝。地面微颤，头顶岩壁“嗖”地射出三支短箭，钉入对面石壁，尾羽还在抖。
“别走中间。”我低声说，“踩缝。”
许慕瑶瑶咽了口唾沫，贴着墙根单足点地，跟上。许元羽棋沉默地落在最后，刀横在身侧。
暗道不宽，仅容两人并行。墙壁湿滑，手扶上去，掌心粘着一层滑腻的苔。越往里，空气越冷，呼吸时鼻腔发涩。走了约二十步，地上开始出现白骨。有的蜷缩在墙角，有的扑倒在砖缝前，指骨深深抠进石缝，像是死前在挣扎什么。
我蹲下，指尖碰上一具枯骨的喉骨。影照镜闪出画面：灰袍人仰头倒地，眼中映出岩壁渗下的淡绿雾液，喉咙抽搐，手指抓挠地面，最后僵直。
毒雾从上方来。
我抬手，做了个下压手势。三人立刻弯腰，贴着墙根前行。头顶三尺处，一道细缝贯穿岩壁，隐隐有气流流动。若是站直，正好吸入。
又走十余步，前方拐角透出微光，幽蓝，不闪不灭。
许慕瑶瑶低声道：“是路标？还是……”
我没答，把铜哨放在地上，用发簪轻轻一弹。
“叮——”
哨音撞上岩壁，反弹回来的瞬间，蓝光骤灭。
声感荧石。触音即亮，暴露位置。
我改用脚尖踢起一粒碎石，往前抛出。石子落地，蓝光再起，照亮前方三步内的地面——一块刻着蛇纹的石板，边缘有血槽残迹。
“绕行。”我说，“走右墙。”
三人斜身贴壁，绕过石板。许慕瑶瑶经过时，靴底擦过边缘，我猛地拽她后退。她脚尖离血槽只差半寸。
再往前，石阶出现，向上延伸。空气流动明显了，带着一丝凉意。出口不远。
我刚要抬脚，许元羽棋忽然伸手，按住我肩。
“你怎知毒雾从上走？”
我回头，他眼神沉着，不像怀疑，更像确认。
“枯骨指天。”我指了指身后，“他们死前想抓的是上面的东西。”
他没松手：“那荧石呢？你怎知是声控？”
“铜哨响时，它亮了半瞬。”我盯着他，“你没看见，是因为你一直在看我。”
他眼神微动，终于松开手。
我继续上阶，脚步放轻。石阶共三十六级，到顶是一扇石门，半开，缝隙透出微弱天光。门框两侧刻着字，风化严重，只能辨出下半句：“……七不归家”。
和外面墙上的刻文连上了。
我推门，门不动。许慕瑶瑶上前帮忙，两人合力，石门“吱呀”拉开一道人宽的口子。
外面是石台，建在山腹凹处。天边泛青，黎明将至。石台中央立着一块残碑，上面刻着半句古篆：“七归之时”。
字迹未蚀，像是新刻。
我走近，指尖抚过刻痕。影照镜忽地一颤，脑中浮现一行字——“七归之时，影动山河”。不是记忆，像是从碑文里渗出来的。
许元羽棋踏上石台，目光扫过残碑，落在我手上铜哨。他没说话，从袖中取出一枚铁片，与我手中铜哨并列。
蛇纹一致。
许慕瑶瑶喘着气靠在石台边缘：“总算……活着出来了。”
我盯着铜哨，哨身温热，像是刚被人握过。
“这门没锁。”我说。
许元羽棋抬头：“你说什么？”
“石门从外面推不开，但从里面一推就动。”我回头看向暗道入口，“说明有人常进出。这地方，不是逃命用的，是来回走的。”
许慕瑶瑶愣住：“那刚才那些机关……”
“是防外人。”我接道，“不是防我们。”
许元羽棋盯着我：“你怎么知道？”
“血槽。”我指向石门内侧，“三道，深浅不同。最近一次使用，血迹未干就封了槽，说明匆忙。但槽底有刮痕，是有人定期清理。若真是废弃密道，何必清理？”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进过类似的？”
“没有。”我摇头，“但我见过死于同类机关的人。他们的血，也是被人擦过的。”
许慕瑶瑶打了个寒战：“你是说……我们被放出来的？”
没人回答。
风从石台边缘卷过，吹动许元羽棋的衣角。他缓缓将铁片收回袖中，目光投向石台尽头——一条更深的甬道，隐在山腹阴影里，入口处悬着一块铁牌，刻着“巳”字。
和上一具尸体记忆里的标记一样。
我握紧铜哨，走向甬道。
许元羽棋在身后问：“你真要进去？”
我停下，没回头。
“不是我要进去。”我说，“是他们想让我们进去。”
许慕瑶瑶小声嘀咕：“可我们没得选吧？”
我抬脚迈入甬道，地面落脚处，一块石板微微下陷。
头顶岩壁，无声无息滑开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