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宫。”
当这三个字从凤千羽口中吐出时,青鸾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刚刚在朱雀大道上掀起了一场滔天血浪,当街斩杀二品大员,抓捕了包括当朝丞相在内的近四十名朝廷重臣。寻常人做出其中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被诛灭九族。
而她的这位大小姐,做完这一切后,却连衣角都未曾沾湿,就要直接去面见风暴中心的真正主人——东陵国皇帝。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反复横跳!
通往皇宫深处的宫道,漫长而寂静。
往日里随处可见的宫女太监,此刻早已躲得无影无踪。只有一队队甲胄森严的禁军,手持长戈,肃立在宫道两侧,形成一条肃杀的通道。
他们看着那道披着斗篷,缓缓走来的身影,眼神中,除了戒备,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恐惧。
就在一个时辰前,这个少女,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向整个京城宣告了她的归来。
她不是什么任人欺凌的废材嫡女。
她是皇帝手中,最锋利,也最无情的一把刀。
御书房外,大太监福安,早已恭候多时。他看到凤千羽,那张常年堆着笑意的老脸,此刻却显得有些僵硬。
“凤大小姐,陛下……等您多时了。”福安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凤千羽独自一人迎了进去,厚重的殿门,在青鸾担忧的注视下,缓缓关闭。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驱散了从外面渗透进来的一丝血腥味。
身着龙袍的东陵国皇帝东方宏,并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背着手,站在一幅巨大的《万里江山图》前,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凤千羽走到大殿中央,解下披风,露出里面那身尚未换下的,如同烈火般燃烧的红衣。
她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臣女凤千羽,幸不辱命,向陛下复命。”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点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后的情绪波动。
东方宏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深邃得如同一口古井,静静地注视着凤千羽。
他没有让她起身,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凤千羽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东方宏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都办妥了?”
“回陛下,”凤千羽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卑不亢地回答,“张承血书上所列罪臣,共计四十三人,已全部捉拿归案,其中包括,当朝丞相,李斯。”
她顿了顿,抬起眼眸,直视着帝王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继续说道:
“抓捕途中,京畿卫戍副统领赵无极,伙同数名罪臣,当街鼓噪作乱,高喊‘清君侧’,意图谋反。为震慑宵小,臣女已动用金牌之权,将其就地正法。”
“另外,”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当时太子殿下亦在场,曾试图为罪臣求情。臣女担心迟则生变,以‘如朕亲临’金牌示之,方才压下局面。”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汇报了战果,又点明了赵无极的死因,更是不着痕迹地,给太子东方珏,上了最致命的一道眼药。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东方宏的眼睛,微微眯起。
良久,他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初时还很低沉,但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后,化为了震动整个御书房的,酣畅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就地正法!好一个‘清君侧’!”
东方宏走到凤千羽面前,亲手将她扶起,那双握着她的手臂的大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朕的这些好臣子,一个个都想着要替朕清理身边的人啊!”
他的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寒光,话语中的怒意与杀气,不加掩饰!
“至于太子……哼,他真是朕的好儿子!”
那声冷哼,充满了失望与冰冷。
东方珏的那点小聪明,又如何能瞒得过他这个做了一辈子皇帝的父亲?
东方宏松开凤千羽,走到龙案前,拿起那份由福安呈上来的,从朱雀大道现场拓印的血书,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你做得很好。”他看着凤千羽,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朕果然没有选错人。你,就是朕最锋利的一把刀!”
帝王的许诺,是最好的奖赏。
然而,东方宏给她的,却远不止于此。
他从龙案的暗格中,取出了一枚通体由玄铁打造,刻着狰狞虎头的印章,交到了凤千羽的手中。
“这是禁军虎符副印。”东方宏的声音,掷地有声,“从今日起,由你掌管。见副印,如见主印!”
这已经不是奖赏了,这是天大的信任与权柄!
掌握了这枚副印,凤千羽便能调动京城之内,半数以上的禁军!
凤千羽没有推辞,坦然地接过了这枚沉甸甸的虎符副印。
她知道,这是皇帝的奖赏,更是皇帝的期许。
“京城里的这些,不过是些烂在枝叶上的毒瘤。”东方宏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幅《万里江山图》上,眼神变得无比凝重,“真正的根,在北边。”
“丞相李斯,不过是李毅推到明面上的一颗棋子。那头盘踞北疆多年的猛虎,才是朕真正的心腹大患。”
镇北将军李毅,手握三十万镇北军,镇守北疆,功高盖主,早已是尾大不掉之势。
想要动他,无异于虎口拔牙,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全国性的动乱。
“对付一头饿疯了的猛虎,不能用对付家犬的法子。”凤千羽看着地图上那片广袤的北疆,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常规的削权、调离,对他都无用,反而会逼得他狗急跳墙。”
“哦?”东方宏饶有兴致地看向她,“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釜底抽薪,不如,关门打狗。”凤千羽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又略带疯狂的弧度。
“臣女,想向陛下,借一样东西。”
“何物?”
凤千羽抬起头,直视着帝王,一字一顿地说道:
“一道,陛下的……罪己诏!”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御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东方宏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女,仿佛要将她看穿。
“你……要朕,下罪己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