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通道里,只有一支火把在顽强地燃烧,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挣扎的鬼魅。
头顶的闷响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座辉煌的金銮殿,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埋葬了无数忠臣与叛逆的巨大坟墓。
凤千羽走在最前面,她的步伐沉稳,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前方湿滑的青石路。这条被历史遗忘的“地龙脉”,比想象中要宽阔,但也更加阴森。空气中弥漫的霉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墨九渊在一名武将的搀扶下,跟在凤千羽身后。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经过凤千羽的银针封穴,翻腾的气血已经平复下来,那双深邃的紫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王妃,殿下,我们……该走哪个方向?”禁军统领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前方不远处出现的一个三岔路口,脸上写满了迷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墨九渊和凤千羽的身上。在这绝境之中,他们两人,已然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墨九渊喘了口气,虚弱地说道:“左侧通往太液池,宫内此刻必定是叛军主力所在,去那里是自投罗网。右侧通往城外乱葬岗,距离太远,等我们赶回,黄花菜都凉了。”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中间那条最幽深、最黑暗的通道。
“中间这条,通往城西的护国寺。那里是佛门净地,地势较高,易守难攻,且远离皇城,想必林如海的叛军还未波及到那里。我们从那里出去,可以重整旗鼓,联络城中忠于父皇的兵马,从叛军的背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墨九渊的分析清晰而透彻,瞬间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好!就去护国寺!”皇帝墨渊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杀意,“朕要亲自看着那些叛贼,一个个身首异处!”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踏入中间的通道时,凤千羽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等等。”
她高举着火把,清冷的目光扫视着石壁。通道里的空气流动,似乎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千羽?”墨九渊问道。
凤千羽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右侧那条通往“乱葬岗”的通道口,伸出手,在石壁上仔细地摩挲着。
片刻之后,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里……有新刻的划痕。”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禁军统领连忙凑过去,借着火光一看,果然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几道极淡、但确确实实是新留下来的利器划痕。
“难道……林如海的人也知道这里?”一名武将失声说道,脸上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恐惧所取代。
“不,不可能!”墨九渊断然否定,“这条地龙脉乃是前朝最高机密,除了历代帝王,无人知晓。林如海……他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凤千羽缓缓站起身,目光变得无比凝重,“他连在金銮殿埋设自毁机关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知道一条前朝密道,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看着那几道划痕,脑中思绪飞转。
如果林如海的人也知道这里,那他们选择的出口,极有可能就是叛军设下的陷阱!
但……这些划痕,似乎并非只是记号。它更像是一种……搬运重物时不小心留下的刮擦痕迹。
凤千羽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没有走向中间的通道,反而转身,举着火把,径直走进了右侧那条本应被放弃的、通往乱葬岗的黑暗通道。
“王妃?”众人一愣。
“跟上!”墨九渊毫不犹豫地说道。他无条件地相信凤千羽的任何判断。
一行人怀着满腹的疑惑,跟着凤千羽走进了右侧的通道。这条路比主干道要狭窄许多,也更加潮湿,走了约莫百十步,众人赫然发现,石壁上的划痕越来越多,地面上甚至出现了车轮碾压过的淡淡辙痕。
这里,真的有其他人来过!而且,不止一次!
又往前走了几十步,凤千羽再次停下。
在他们面前的,不是通道的尽头,而是一扇巨大的,由整块玄铁铸造而成的对开石门!石门之上,雕刻着前朝的图腾,古朴而森然。
而其中一扇门,正虚掩着,露出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很显然,那些划痕和车辙,都指向了这扇门后。
“这……这是什么地方?”禁军统领惊疑不定。
墨九渊看着那扇门,眼中也充满了震惊:“前朝的……地下武库?!”
凤千羽没有犹豫,对身后的武将打了个手势。两名武将立刻会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扇沉重的石门,缓缓推开。
“吱嘎——”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刺耳。
当门后的景象,暴露在火光之下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见惯了大场面的皇帝墨渊,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门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洞窟!
洞窟之内,刀枪剑戟、铠甲盾牌,堆积如山!一排排闪烁着寒光的巨型床弩,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整齐地排列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气!
这里,竟然真的是一座规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军火库!
“天哪……前朝竟然还留下了这样一处所在……”皇帝墨渊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震撼。
但凤千羽的目光,却落在了武库的中央。
那里,有几处巨大的空地,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断裂的绳索和木屑。很显然,原本摆放在那里的武器,已经被运走了!
“是破城弩!”墨九渊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寒,“是前朝用来攻克坚城、威力最大的‘惊神弩’!林如海……他竟然将这些东西运了出去!”
谜底,在这一刻彻底揭晓!
难怪玄武门的守军会顶不住!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普通的叛军,而是装备了这种大杀器的魔鬼!
林如海的“惊蛰”计划,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周密,更加疯狂!他不仅要制造内乱,更是要用这些足以夷平城墙的武器,将整个皇宫,变成一座真正的死城!
“好一个林如海!好一个帝师!”皇帝墨渊气得浑身发抖,他看着那些空荡荡的武器架,眼中迸发出嗜血的光芒,“他这是要掘了东陵的根啊!”
绝望,再次笼罩了众人。
然而,凤千羽的目光,却掠过了那些空地,看向了武库最深处的角落。
在那里,还有十几架体型稍小,但构造更加精巧的弩车,静静地蒙着灰尘。它们的旁边,还堆放着一箱箱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特制弩箭。
“那是什么?”凤千羽问道。
墨九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是‘追魂弩’!是‘追魂弩’!”他激动地说道,“这是前朝专门用来暗杀和巷战的军中利器!它的体积小,机动性强,射程虽不如惊神弩,但穿透力和精准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每一箭,都能轻易洞穿三层铁甲!”
他看向凤千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林如海贪多求大,只运走了那些用来强攻的重型武器,却忽略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杀器!”
凤千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嗜血的弧度。
她缓缓走到一架追魂弩前,抚摸着它冰冷的机括,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他以为自己拿到了王牌。”
“却不知,是为我们留下了……一张足以掀翻牌桌的底牌!”
她霍然转身,面对着身后那群劫后余生、眼中重新燃起火焰的将士,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火把。
“听我号令!”
“所有人,换装!备甲!”
“目标,护国寺!”
“林如海想在地面上决战,那我们,就从地狱里杀出去,送他的叛军……集体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