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摔得极重,额头磕出了血口子,胳膊肘蹭掉一大块皮,连带着左腿也肿得老高,郎中来看过,说是伤了筋骨,得好生休养,还开了足足七副汤药,叮嘱每日早晚煎服。那几副药看着不起眼,不过是些枯黄的枝叶、粗糙的根茎,用纸包成几小包,可郎中报出的价钱,却像块巨石砸在姜家人心上——那几乎掏空了姜家本就微薄的积蓄。
躺在炕上养伤,精神稍好些时,总能撞见让人心头发酸的场景。杨大花从不在她面前流露愁绪,可转身背对着自己时,总会用袖口偷偷抹眼角,那细碎的啜泣声,哪怕压得再低,也能透过薄薄的空气传进她耳朵里。
有一回,假装睡着,眯着眼悄悄观察。母亲轻手轻脚蹲在灶台边,从灶膛旁摸出个巴掌大的旧木匣。那木匣的漆皮早已剥落,边角磨得圆润,是家里存放贵重物品的“保险柜”。杨大花掀开匣盖,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枚生锈的铜钱孤零零地躺着。她指尖轻轻捏起一枚铜钱,反复摩挲着凹凸的纹路,眉头皱得能拧出水来,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良久,她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又轻又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最后,小心翼翼地把铜钱放回匣子,盖好盖子,又塞回灶膛旁的缝隙里,转过身时,眼眶红得像兔子,却还得强打起精神,去煮那锅几乎看不见米粒的稀粥。
爷爷更是沉默不语,往日里天不亮就下地的人,如今常常蹲在院子里的杏树下,手里夹着旱烟,却忘了点燃,只是望着远山发呆,时不时重重叹口气,那叹息声沉沉的,像压在人心上的石头。
姜月妍知道,他们是在愁钱——后续的汤药还没着落,家里的米缸也早就见了底,这日子眼看着就快撑不下去了。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鸡刚叫头遍,院门外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姜华刚披衣起身,拉开门就见大哥姜福站在门口,身上还沾着晨露,手里紧紧攥着个皱巴巴的粗布帕子。
“二弟,弟妹醒了没?”姜福的声音压得低,目光不自觉往屋里瞟,显然是记挂着姜月妍的伤势。他跨进门槛,把布帕往姜华手里塞,布帕里的东西硬硬的,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这是二十个铜板,我跟你嫂子昨晚凑的,你们先拿着给妍丫头抓药。药钱的事别急,我再去山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套只野物换点钱。” 他说着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满是朴实的恳切,仿佛这十个铜板不是省出来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杨大花闻声从屋里出来,见兄弟俩这副模样,眼圈一下就红了:“大哥,你这钱……”
“弟妹这话说的啥!”姜福打断她,语气带着几分憨直,“妍丫头是咱姜家的娃,哪能看着她缺药!钱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先把娃的病治好才是正经。”
看着大伯粗糙的手掌心里又暖又酸。可也清楚,二十个铜板更是连一副药钱都不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躺在炕上,左腿的肿痛一阵阵传来,钻得人心里发慌。自己来自现代,脑子里装着不少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知道哪些野菜能吃、哪些草药有用,甚至还懂些简单的种植技巧。可眼下,身体虚弱得连坐起来都费劲,别说上山挖药、下地干活,就连出门都成了奢望。深山里交通闭塞,能换钱的东西本就不多,想快速挣到医药费,简直难如登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第一副汤药很快见了底,第二副药还没着落。杨大花已经开始四处找邻里拆借,可村里人家家都不富裕,大多是有心无力。
这天夜里,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茅草屋顶,格外让人烦闷。辗转难眠时,隐约听到外屋传来父母压低的说话声。杨大花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可咋整啊?妍丫头的药不能停,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了……” 姜华的声音闷闷的:“我明天再上山碰碰运气,要是能套着野猪,药钱和口粮就都有了。” 杨大花急忙阻止:“不行!山里太危险,万一你再出事,这一家子可咋办?”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只剩下压抑的叹息声。
听着这些话,眼眶瞬间热了。紧紧攥着身下的稻草,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眼睁睁看着父母为了她愁白了头,更不能让这个本就艰难的家垮掉。
黑暗中,悄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等身体能下床了,就去后山看看,哪怕是挖野菜、找草药,也要挣到钱,帮家里把这个难关渡过去。随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