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道路变窄了,冰冷的河水将我越裹越深。
我不禁笑了出来——这浑浊的河水,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鬼漕道”将我们包围,那是一条令人窒息的暗影长廊。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还回荡着哀伤的钟声。
钟声为那些迷失的灵魂、被九域商盟夺去生命的亡魂敲响了挽歌——三百具尸体,每一具都是一个警告。
当浮铃叟漂过时,他的话如同一则令人毛骨悚然的预言,预示着等待我们的“魂税”。
“他们把这条水路榨干了,”他沙哑地说,“把一切都夺走了。”我看到兄弟们脸上的担忧,便拍了拍胸前的火种营旗。
他们不会为商盟流血。
“所以我从不带我的兄弟们走绝路——只走他们意想不到的路。”
前方,河道被堵住了,“九锁连环桩”几乎完全封死了水路。
每根巨大的桩子都深深地锚在河底,一旦受到撞击就会爆炸。
这简直是自杀式任务。
铁算队在附近的一艘驳船上观望,他们的脸和他们的名字一样冷酷、精于算计。
铁酸女报告说:“成功的概率不到0.7%。”
我们被困住了。
于是,我行动了。
“准备卸货。”我命令道,在即将到来的厄运面前,我的声音依然平静。
是时候施展一点智谋了。
然后,我跳进了水里。
冰冷的水将我包围,让我全身一震。
但这只是一个更大战略的一小部分。
我施展出改良版的“逆流劲”,将水流引成一个漩涡。
我身体周围的水变得湍急,水流形成了一个螺旋状、翻腾的大口。
当旋涡冲击到连环桩的底部时,桩子发出嘎吱的声音,每一根都开始摇摇欲坠。
九根桩子中有七根移位了,濒临倒塌。
算是成功了,或者说接近成功了。
但我们的喘息之机很短暂。
河水翻腾着,从运河口出现了律衡子,他身上散发着纯粹的控制之力所带来的寒意。
他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怒火。
“窃取秩序。”他啐了一口,声音如利刃般锋利。
他只把我看作是一个破坏者。
他的话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
我伸手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星砂,朝他的脚扔去。
这珍贵的沙子,曾经像坠落的星光一样纯净,现在却带着浓重的腐朽气息。
接着,星砂周围的水泛起涟漪,露出了运河的能量图,那是一个由闪烁的光芒组成的复杂网络。
无形的能量流、水路的命脉通道,都显现了出来。
我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在运河中回荡:“你们要钱,我要保护这条命脉。”
突然,砂脊娘和矿工们的家人出现了,他们的脸上满是绝望。
“孩子们……他们做噩梦。”她抽泣着说,“他们看到了影蚀结晶。”他们道出了真相:那座矿山,星砂的来源,现在正在提炼一种扭曲的能量。
孩子们睡不好觉。
这种腐蚀力量在蔓延,毒害着水源,而水源正是我们命脉的源头。
苏晚星,那个一向冷静、理智的人,说道:矿山与“地脉之喉”的一个分支相连,星砂正在被污染。
本应具有治愈功效的星砂,现在却被玷污了,所到之处无不被腐蚀。
情况十分危急。
我手腕上的花络闪烁着光芒,对这动荡做出了反应。
我握紧了拳头。
心中又有了一个计划。
“准备十艘小船。”我对我的手下喊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把它们散开,向东行驶。然后,把它们当作诱饵。”
我们真正的逃生之路在别处。
我想起了浮铃叟的话。
“风眼渠”就是答案。
在老人的指引下,我们悄悄溜走了。
然后,凭借着我所掌握的古老水流知识,并借助流经我体内的力量进行放大,我让花络去感知地下的震动。
网络嗡嗡作响。
我施展“共振导引”,启动了一座被遗忘的水轮。
这座隐藏已久、沉睡多年的古老机器对我的召唤做出了回应,轮子开始嘎嘎作响,然后缓缓转动起来。
河水咆哮着,形成了一场水与木的风暴。
“九锁连环桩”在洪水面前不堪一击。
一条道路在我们面前打开了。
一条由我亲手开辟、由命运之流铸就的新水路。
从运河口,律衡子看着那十艘诱饵船像受惊的鱼一样四散而去。
他笑了——那是一种残酷、空洞的胜利笑声。
他们是傻瓜,现在他们要死了。
然后,他抬起头,笑声戛然而止。
他凝视着上游,目光锁定在那艘敢于挑战他们的船上。
它没有走任何一条已知的路线。
铁算女的声音微微颤抖,勉强打破了沉默:“他没有走任何一条记录在案的路线。”
律衡子盯着看,他那掌控一切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一条没有记录在账本上的路……还算不算路呢?”他的镇定开始瓦解。
掌控一切的幻觉开始破碎。
他从未想过这种情况。
敌人找到了破绽。
当我的船向前冲时,我感觉周围的世界都变了。
花络闪烁着深紫色的光芒。
我手腕上的手环弹出一条通知,光芒照亮了我的视野。
【异源能量适配度+15%,解锁“影识·水相感应”】……新的知识,新的力量。
世界对我的意志做出了回应,而我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然后,律衡子重新镇定下来,他的眼睛比鬼漕道的深处还要冰冷,他通过个人通讯设备发出了一道命令:“传我命令……启用‘天罗’。我要他前方再无水道,只有一张用铁和火铸成的网。”
逆鳞号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刃,决绝地刺入“鬼漕道”愈发狭窄的咽喉。
两岸的峭壁像是被巨斧劈开,壁立千仞,寸草不生,只有惨白的岩石在幽暗的水光中反射出森然的冷意。
水流声变得空旷而诡异,仿佛有无数亡魂在耳边低语。
船首的浮铃叟忽然停止了摇铃,那串跟随了他一辈子的铜铃在这一刻寂静无声,反倒让周围的死寂显得更加刺耳。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峭壁下方一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无比的凹陷,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这里,水底下,埋过三百具尸骨。都是当年不肯向九域商盟缴‘魂税’的硬骨头。”他缓缓转头,目光穿透水雾,落在林澈沉静的侧脸上,“你不怕死,这我信。但你肩上背负的那些人呢?他们也得陪你一起死吗?”
林澈的目光没有离开前方那道几乎要闭合的水线。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肩上那面虽已陈旧却依旧鲜红的火种营旗,旗帜在阴冷的风中无声卷动。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所以我从不带我的兄弟们走绝路。”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锋利的弧度,“——我只带他们走敌人想不到的路。”
话音未落,前方水道豁然收窄,九根粗如廊柱的黑铁桩从河床中拔地而起,彻底封死了去路!
每一根铁桩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顶端镶嵌着一颗闪烁着危险红芒的晶石。
这便是铁算队引以为傲的“九锁连环桩”,声称任何超过百斤的物体一旦触碰,内置的烈性炸药便会瞬间引爆,将整片水域化为火海。
“队长!”铁算女苏晚星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她掌中的微型算盘光幕上,无数数据流疯狂滚过,最终定格在一个猩红的数字上。
“根据水流速度、船体重量和连环桩的触发机制综合测算……我们的最佳突破路径,成功率不足百分之零点七!”
不足百分之一的生机!船上众人瞬间屏住了呼吸,气氛凝重如铁。
然而,林澈却仿佛没听到这个绝望的数字。
他猛地一挥手,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命令:“全员卸货!除了船头那箱星砂,所有东西,扔下水!”
众人虽惊愕,但出于对林澈绝对的信任,立刻行动起来。
一件件沉重的物资被抛入河中,逆鳞号的吃水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浮,船身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
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中,林澈纵身一跃,如游龙入海,悄无声息地潜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水下,他双掌交错,体内经过改良的“逆流劲”轰然爆发!
一股远超寻常武者的磅礴内力不再是向前冲击,而是在他掌心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力场。
河床底部的泥沙被这股力量疯狂搅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漩涡。
这股看不见的暗流,没有直接冲向铁桩本身,而是精准地冲击着铁桩深埋在河床淤泥中的基座!
水面上,九根铁桩纹丝不动。
可仅仅数息之后,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左侧第一根铁桩的基座率先松动,巨大的桩体开始缓缓倾斜!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仿佛多米诺骨牌效应,在暗流的持续侵蚀下,足足七根连环桩接连不断地轰然倾斜,彼此交错卡死,虽然没有爆炸,却形成了一片更加混乱的障碍区。
但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道仅能容纳逆鳞号勉强通过的缝隙,被硬生生撕扯了出来!
“废物!一群废物!”断崖之上,一个戴着白玉面具、身穿量体裁衣般精准服帖长袍的男子勃然大怒,他手中的一把乌木戒尺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正是九域商盟三大执行官之一,律衡子。
他俯瞰着下方那艘正在灵巧穿行于倾斜铁桩间的逆鳞号,声音冰冷刺骨:“他们绕过关卡,就是在窃取商盟建立的秩序!这是比抢劫更恶劣的罪!”
就在此时,林澈的身影破水而出,稳稳落在逆鳞号的船头。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看都未看那岌岌可危的铁桩,反而抬头望向崖顶的律衡子。
他伸手从木箱中抓起一把沾满了河底淤泥的星砂,随手向上抛去:“你们要的是税?好啊,我给你们看点真东西。”
话音落下,他指尖一弹,一缕微不可察的劲力射出。
那团混合着淤泥的星砂在半空中“轰”的一声被点燃,却并未爆炸,而是燃烧起一片幽蓝色的火焰!
诡异的是,这火焰并未散去,而是在空中勾勒出了一幅动态的、闪烁着光芒的立体图像——那竟是整条鬼漕道详细无比的能量流向图!
每一处暗流、每一道地脉能量的强弱,都清晰可见。
“你们收的是钱,是刮地三尺的税。”林澈的声音不大,却如洪钟大吕,在整个峡谷中回荡,“而我守的,是这条水道真正的命脉!”
逆鳞号刚刚冲出九锁连环桩的范围,侧方的岩壁后便划出几艘破旧的小船。
船上站着一位面容饱经风霜的妇人,正是砂脊娘,她身后跟着一群神情惶恐的矿工妇孺。
一见到林澈,砂脊娘便再也忍不住,跪倒在船头哭诉起来:“林澈大人!您可算来了!九域商盟的私军已经彻底占了我们的矿区,他们……他们不让我们挖星砂了,反而逼着我们去炼一种叫‘影蚀结晶’的黑石头!”
她身后一个瘦小的男孩颤抖着说:“那些黑石头好可怕……我们每天挖完砂,晚上睡觉就会做噩梦,总听见地底下有人在喊我们的名字……”
林澈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他握紧的拳头上,那神秘的花络图案悄然浮现,自臂铠边缘蔓延而上,发出一阵人耳几乎无法听见的低语般的震动。
“队长,情况不对!”苏晚星的腕表投射出紧急警报,“根据她们的描述,矿区地下极有可能已经连通了传说中的‘地脉之喉’分支!星砂的能量正在被那种‘影蚀结晶’反向污染和吸收!”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九域商盟的目的根本不是收税,而是要利用矿区的地脉,炼制某种邪异的物质!
林澈当机立断,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沉声下令:“分出一部分星砂,装上那十艘备用小船,从主河道佯装分散突围!其他人,跟我来!”
在商盟的监视哨看来,只见逆鳞号忽然放出十艘小船,载着闪闪发光的星砂,如天女散花般冲向四面八方。
而真正的逆鳞号,却在浮铃叟的指引下,猛地一头扎进了一处被巨大岩石半掩着的、早已干涸废弃的古漕道——风眼渠。
这里曾经是鬼漕道的主干,如今只剩下一片龟裂的河床。
“没用的,这里已经没有水了……”浮铃叟绝望地说道。
林澈却将手掌按在干裂的土地上,臂铠上的花络光芒大盛。
他闭上眼,强大的感知力顺着花络深入地底。
“不,水还在。”他低语道,花络感知到了地脉深处微弱的震动,那是一股被压抑了数百年的沉眠暗流!
他找到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一座被泥沙掩埋大半的古代水轮机关静静地矗立着。
林澈飞身而至,双掌贴上水轮的中轴,体内全部的内力混合着花络的异能,以一种奇特的共振频率猛然注入——“共振导引”!
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机关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开始缓缓转动。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摇晃,风眼渠的尽头,一座看似坚固无比的古代堤坝下方,传来了万马奔腾般的恐怖轰鸣!
轰隆——!
积蓄了百年的地下暗流被瞬间引爆,狂暴的洪水冲垮了脆弱的堤坝,以摧枯拉朽之势倒灌入干涸的风眼渠!
仅仅几十息的时间,一条全新的、汹涌的航道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逆鳞号被奔涌的洪水托起,乘风破浪,向着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冲去!
当律衡子率人追至断崖之上时,他看到的正是这震撼性的一幕。
主河道上,十艘载着星砂的小船顺着湍急的洪水奔流而下,吸引了大部分追兵的火力。
而在另一条新生的狂暴水道中,却只有一艘船——逆鳞号,正以惊人的速度逆流而上,朝着与所有已知航路都相反的方向疾驰!
“测算!立刻给我测算他的路径!”律衡子几乎是咆哮着下令。
一旁的铁算女手指颤抖,她面前的算盘光幕上数据一片混乱,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大人……他……他没有走任何一条记录在案的已知路径!”
律衡子脸上的白玉面具,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他失神地望着那艘逆流远去的孤舟,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天地:“没有……没有账目记录的路……那……也算是路吗?”
远处,新生的洪流之上,林澈昂然立于船首。
那神秘的花络已经缠绕住整只星砂木匣,幽紫色的光芒在匣子表面流转,仿佛与整个天地的脉搏达成了同步。
也就在这一刻,他手腕上的战术腕表猛然一震,一行全新的数据浮现眼前:
【异源能量适配度+15%,解锁新能力:“影识·水相感应”】
律衡子猛地回过神,裂开缝隙的面具后,双眼射出前所未有的怨毒与疯狂。
他通过内部频道,发出了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命令:“传我命令……启用‘天罗’。我要他前方再无水道,只有一张用铁和火铸成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