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童年林野那带着泪痕、小心翼翼的问话,如同一根最轻柔却又最坚韧的丝线,穿透了时空的隔阂,缠绕在林野的心尖上。那双纯净眼眸中映照出的希冀与不敢置信,比任何狰狞的心魔攻击都更具穿透力。
林野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那未被岁月侵蚀的、纯粹的痛苦与委屈,心中最后一丝隔阂与防御,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他不再是一个试图“修复”或“整合”的旁观者,他只是一个迟来了太久,终于鼓起勇气面对自己最脆弱部分的……归人。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控制不住地泛起了温热的水光,声音比刚才更加温柔,也更加坚定:
“真的。”
他伸出手,动作缓慢而充满了珍视,轻轻放在那个不断颤抖的、瘦小的背上。掌心传来的,是冰冷的、单薄的触感,仿佛一碰即碎。
“对不起……”林野重复着,这一次,话语中蕴含的情感更加深沉和复杂,“那个时候,我没能保护好你,也没能保护好小夏……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承受了这么多年的恐惧和自责。”
他将那份迟来的歉意,那份深刻的理解,透过手掌的温度和话语的力量,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我看到了你的害怕……你的无助……你的委屈……”他轻声说着,每一个词都像是在抚平一道陈年的伤口,“那不是你的错。那时的我们……都太小,太无力了。我们面对的是无法掌控的意外。”
他没有试图用任何大道理去说服,只是陈述着最简单,也最接近真相的事实。他接纳了那个下午发生的一切,也接纳了那个在意外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惊慌的自己。
“我没有忘记你。”林野的声音带着一种承诺般的重量,“我也不会再丢下你。”
他顿了顿,目光与童年林野那双含泪的眼睛对视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是我的一部分。你的恐惧,你的愧疚,你的无力……所有这些,塑造了现在的我。没有你,就不会有后来那个拼命想要变强、想要守护、想要挽回的我。”
“我不是来消灭你的……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这番话,如同温暖的阳光,终于彻底照进了那片被阴霾笼罩了十几年的角落。童年林野怔怔地看着他,大眼睛里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滚落得更凶了,但那泪水不再是纯粹的悲伤,而是混杂了巨大的、几乎不敢承受的释然与……感动。
他等了太久,等了太久这样一个承认,这样一份理解,这样一个……愿意带他离开的承诺。
小小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哽咽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他看着林野,看着这个已经长大、眼神里充满了复杂却无比真诚的“自己”,脸上那些深刻的恐惧和委屈,如同被熨烫般,缓缓舒展开来。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干净得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带着未干的泪痕,却无比释然、无比纯粹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怨恨,没有指责,只有一种跨越了漫长孤寂时光后,终于被看见、被理解、被接纳的……圆满。
他看着林野,声音很轻,却如同最清脆的风铃,敲碎了这旧楼项上最后的阴霾:
“没关系……”
他顿了顿,仿佛在确认这份原谅的真实性,然后,笑容更加明亮了一些,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宽容与善意,轻声补充道:
“……谢谢你,一直这么努力,走到了今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林野意识海深处,那枚一直平稳共鸣的【青铜齿轮】,骤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旭日初升般恢弘而温暖的青光!那光芒不再仅仅是秩序的象征,更充满了某种圆满的、新生的喜悦!
与此同时,童年林野那小小的身影,开始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他的身体变得透明,如同晨曦中逐渐消融的露珠。他看着林野,笑容依旧定格在脸上,带着全然的信任与释然。
下一刻,在那璀璨的青光与温暖的白光交织中,小小的身影彻底化作无数温暖、纯净的光点,如同归巢的萤火,又如同终于找到港湾的舟船,缓缓地、义无反顾地,涌向了林野,融入了他的身体,汇入了他的意识海,与那枚欢欣鸣响的【青铜齿轮】融为一体!
没有排斥,没有冲突。
只有一种水到渠成、魂归本位的圆满感。
仿佛一个迷失了太久的游子,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园。仿佛一个残缺了太久的拼图,终于找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那一块。
林野闭上眼,感受着那股精纯而磅礴的精神本源力量在体内奔流、融合。那并非外在的加持,而是他自身被割裂、被压抑了十几年的那一部分,终于回归本位所带来的,生命层面的完整与升华!
意识海中,齿轮的旋转变得前所未有的流畅、圆融,青光温润而磅礴,表面的古老刻痕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力,流转着玄奥而和谐的光华。一种难以言喻的“完整”感,充斥着他的每一个感知细胞。
枷锁,彻底破碎。
心魔,化为本源。
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在这一刻,完成了历史性的拥抱与融合。
对不起,与谢谢你。
这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双向奔赴,终于在这片心灵的废墟上,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点。修复者的内心世界,第一次,变得完整而无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