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油画颜料混合的味道，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狭长的光影。林辰站在画架前，手里握着一支画笔，画布上是一片尚未完成的黑暗森林，只有深处那点微光被反复涂抹，颜料堆叠得厚重，像是要将那点光亮彻底掩埋。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突兀的声响打破了画室的沉寂。林辰的动作顿住，指尖的画笔微微一颤，一滴深蓝色的颜料落在画布边缘，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痕迹。他放下画笔，走到桌前，看到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时，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喂。”他接起电话，声音依旧平静，只是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边缘。
“林先生，不好了，张野被警察带走了！”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我刚才路过城郊汽修厂，看到警车把他带走了，听说是市局的人，好像是因为……因为当年的事。”
“嗡”的一声，林辰的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瞬间一片空白。他站在原地，眼神骤然变冷，指尖的力道越来越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机外壳几乎要被他捏变形。
“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平静的表面下像是藏着汹涌的暗流。
“就在半小时前，我看到他们把张野带上警车，往市局方向去了。”对方的声音更加紧张，“林先生，现在怎么办？张野他……他会不会把当年的事说出来？”
林辰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死死地盯着画布上那片黑暗的森林，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张野是当年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也是他一直暗中盯着的人，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料到沈砚会这么快找到张野，更没料到他们会直接动手传讯。
“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手机被重重地摔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画室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他眯起了眼睛。窗外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可他的心里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张野的心理素质他最清楚，胆小懦弱，十年的沉默全靠恐惧支撑，一旦被警方突破心理防线，当年的事就会彻底曝光。
不行，绝对不能让张野开口！
林辰的眼神变得决绝，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通讯录。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快速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却依旧威严的声音：“哪位？”
“是我，林辰。”他的声音放低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周叔，我需要你帮个忙。”
“林辰？”对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是他，“这么多年没联系，怎么突然找我？出什么事了？”
“张野被市局的人带走了，涉嫌包庇，现在应该在市局审讯室。”林辰的语速很快，直接说出了目的，“我需要你帮我打个招呼，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叹息：“当年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在纠结？林辰，有些事，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强行掩盖，只会越陷越深。”
“放下？”林辰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和痛苦，“周叔，你不是我，你不知道当年我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陆明是怎么死的。我不能让他白死，更不能让当年的真相永远被掩埋。现在张野是唯一的突破口，一旦他开口，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无奈的回应：“好吧，我知道了。我会联系市局的人，尽量拖延时间，给你争取机会。但林辰，我只能帮你到这，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记住，别做得太绝，给自己留条后路。”
“谢谢周叔。”林辰挂了电话，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后路？从陆明死的那天起，他就没有后路了。他走到画架前，拿起那支画笔，狠狠地将它折断，木质的笔杆在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疼痛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他必须立刻行动，在张野开口之前，阻止这一切。
市局大楼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林辰冷峻的侧脸。他坐在副驾，眼神锐利地盯着市局大门，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显得格外阴沉。
“林先生，里面已经安排好了，周局打过招呼，审讯会暂时中止，他们会以‘证据不足’为由，先把张野关在留置室，不过……”司机的声音有些犹豫，“沈砚好像早有准备，刚才看到陆时安排了人手守住留置室和审讯区，看起来是防备着有人干预。”
林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沈砚的敏锐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原本以为凭借周叔的关系，能轻松打断审讯，甚至把张野捞出来，可现在看来，沈砚早就预判到了他的动作，提前做好了部署。
“沈砚现在在哪？”他问道，指尖的烟蒂被捏得变形。
“应该还在审讯室，刚才看到他进去后就没出来过。”司机回答道，“林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硬闯肯定不行，门口都是警察，而且沈砚明显有防备。”
林辰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死死地盯着市局大楼的入口，脑海里飞速思考着对策。沈砚的防备让他很难直接接触到张野，可时间不等人，多拖延一秒，张野开口的风险就多一分。他必须想办法让张野知道，沉默是他唯一的选择，也是他唯一的活路。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从市局大门里开了出来，朝着路边驶来。林辰立刻让司机降下车窗，眼神紧紧盯着警车。车窗里，他看到了陆时的侧脸，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陆时的眼神里带着警惕和探究，而林辰的眼神则冰冷刺骨，没有丝毫温度。只是一秒钟的对视，陆时便收回了目光，警车缓缓驶过黑色轿车，朝着前方开去。
“沈砚果然有防备，陆时应该是出来安排人手的。”司机低声说道，“林先生，我们现在很被动，要不先撤？”
“撤？”林辰冷笑一声，“现在撤了，张野一旦开口，我们就彻底完了。”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拨了出去。电话接通后，他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帮我查一下市局留置室的位置，还有看守人员的排班表，我要在半小时内拿到准确信息。另外，帮我准备一样东西，送到市局附近的便利店，我让人去取。”
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既然明着来不行，那就只能暗着来。他必须让张野知道，就算他在警局里，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市局审讯室外的走廊里，沈砚正站在窗边抽烟，烟雾从他的指尖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表情。陆时快步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沈队，刚才在门口看到林辰了，他坐在一辆黑色轿车里，一直在盯着市局大门，看样子是来打探消息的。还有，刚才接到周局的电话，说有人打招呼，让我们‘慎重处理’张野的案子，明显是林辰动的关系。”
沈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弹了弹烟灰：“我就知道他会来这一手。通知下去，加强留置室和审讯区的守卫，任何人不准靠近，就算是局里的人，没有我的批准，也不能接触张野。另外，让技术科的人盯着张野的通讯记录，一旦有外部信号试图联系他，立刻拦截。”
“明白。”陆时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砚叫住他，眼神锐利，“林辰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他既然敢来，就肯定有后手。你安排几个人，在市局周围布控，密切关注那辆黑色轿车的动向，一旦有异常，立刻汇报。”
陆时应了一声，快步离开。沈砚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那辆黑色轿车，眼神变得深邃。林辰的紧急干预，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张野知道的秘密，足以撼动整个案子的走向，也足以让林辰彻底暴露。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黑色轿车里，林辰看着手机上刚刚发来的信息，眼神越来越冷。留置室的位置和看守排班表已经到手，他要的东西也已经送到便利店。他转头对司机说：“你去便利店把东西取来，然后按照我发你的地址，联系那个人，让他按计划行事。记住，一定要隐蔽，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好的，林先生。”司机立刻下车，朝着不远处的便利店走去。
林辰再次看向市局大楼，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寒意。沈砚，你想从张野嘴里套出真相，没那么容易。当年的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出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已就位，随时可以行动。”
林辰看着短信，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回复了一个字：“等。”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沈砚的防备严密，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他需要等一个时机，一个能让张野彻底闭嘴的时机。
审讯室里，张野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沈砚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却没有翻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开口。时钟的滴答声在审讯室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在催促着张野说出真相。
“张野，时间不多了。”沈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林辰已经知道你被传讯了，他现在就在市局外面，你觉得他会怎么做？是想办法救你，还是想办法让你永远闭嘴？”
张野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他想起林辰当年警告他的话：“一旦把当年的事说出去，你和你的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句话像一根刺，十年来一直扎在他的心里，让他不敢有丝毫泄露。
“我……我真的不能说……”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紧紧抱住头，“我说了，我们全家都会死的……林辰他说到做到……”
沈砚皱起眉头，他没想到林辰对张野的威慑力这么大。他站起身，走到张野面前，语气严肃：“张野，现在是法治社会，林辰不敢怎么样。只要你说出真相，我们会保护你和你的家人。但如果你继续隐瞒，不仅救不了自己，还会成为林辰的帮凶，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张野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犹豫。他看着沈砚，又看了看窗外，仿佛能看到林辰那双冰冷的眼睛。他的心里像是有两个声音在争斗，一个让他说出真相，寻求解脱；一个让他保持沉默，保住家人。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陆时推门进来，在沈砚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沈砚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林辰开始行动了。”陆时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在市局周围发现了几个可疑人员，好像是林辰派来的，目标应该是留置室。”
沈砚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他看向张野，语气变得更加严肃：“看到了吗？林辰不会让你活着说出真相的。现在，只有我们能保护你。”
张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再次滑落。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说出真相，寻求警方的保护；要么继续沉默，等待林辰的报复。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决绝：“我说……我什么都说……”
沈砚和陆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兴奋。真相，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而市局大楼外的黑色轿车里，林辰看着手机上刚刚发来的消息，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短信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目标情绪崩溃，即将招供。”
他猛地攥紧拳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张野要背叛，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行动。”他对着手机低声说道，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
一场围绕着真相的较量，在市局内外悄然展开。阳光渐渐西斜，市局大楼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而这道裂痕，一旦被撕开，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法预料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