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科的灯光比市局办公室更亮,白色的实验台上铺着蓝色防尘布,沈砚小心翼翼地从证物袋里取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纸上“c让埋”三个字被水渍晕开了大半,边缘还沾着老槐树根部的湿泥。
“沈队,这纸条保存得太差,字迹修复至少要三个小时。”技术科的老周戴着放大镜,指尖捏着纸条边缘,“不过能看出用的是圆珠笔,墨水是十年前常见的‘英雄牌’,要是能找到同款笔,说不定能比对出书写习惯。”
沈砚点头,又把铁盒的照片递过去:“盒盖内侧的划痕也麻烦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取到除了林辰之外的指纹。”他心里清楚,这张纸条是目前唯一能直接指向“c”的物证,只要修复出更多字迹,或许能找到c的身份线索。
从技术科出来,走廊里的时钟刚过下午三点,阳光透过窗户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长条阴影。沈砚快步走向办公室,刚掏出钥匙插进门锁,就觉得不对劲——门把手上沾着一点淡褐色的粉末,像是某种金属碎屑。
他推开门,办公室里的景象让他瞬间攥紧了拳头:靠窗的文件柜门开着,最下层的抽屉被整个拉开,里面的案件资料散落在地上;而他用来存放证物的铁皮抽屉,锁芯已经被撬得变形,露出里面扭曲的铜片,原本放在最上层的证物袋——装着那张“c字条”的袋子,不见了。
“谁进来过?”沈砚立刻拨通了值班民警的电话,声音里压着怒意。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队,上午只有保洁阿姨十点来打扫过,之后没人进过你办公室啊!监控我现在就调给你看!”
沈砚蹲下身,指尖拂过铁皮抽屉的锁芯,碎屑沾在指腹上,是典型的暴力撬锁留下的痕迹。他扫了眼地上的文件,大多是福利院的旧档案,唯独装着字条和铁盒照片的证物袋消失了——对方目标明确,就是冲着那张纸条来的。
十分钟后,值班民警拿着监控平板跑进来,屏幕上正播放着中午十二点的画面:一个穿浅粉色护士服的人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手里拎着一个印着“林辰诊所”字样的白色药袋,径直走向沈砚的办公室。她动作很快,用一根细铁丝捅了不到半分钟,锁芯就开了,进去后只停留了三分钟,出来时药袋鼓了一圈,快步离开了市局大楼。
“护士服?林辰诊所的?”沈砚盯着屏幕上的背影,对方的身高大概一米六左右,走路姿势有些僵硬,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查一下林辰诊所的护士,有没有符合这个身高的?”
“已经查了!”民警把平板递给沈砚,“林辰诊所只有两个护士,一个请假回老家了,另一个叫刘梅,今天上午十点就下班了,考勤记录没问题。”
沈砚皱起眉,手指在屏幕上放大那个药袋——袋子侧面印着诊所的电话,下面还有一行极小的手写编号,是林辰给药品分类用的。他立刻拨通陆时的电话,语气带着 urgency:“你别去法医科了,现在去林辰诊所,看看他在不在——有人穿他诊所的护士服,撬了我办公室的抽屉,偷走了‘c字条’。”
电话那头的陆时顿了一下,随即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我现在就在诊所附近,刚想给你说,诊所卷闸门拉下来了,贴了张手写的停业通知。”
沈砚的心沉了沉:“进去看看,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他又拨通监控张野的小组:“张野有没有动静?”
“沈队,张野一直待在建材厂的办公室里,没出门,他手下的车也都在厂里——应该不是他干的。”
排除了张野,线索又绕回了林辰身上。沈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玻璃——林辰为什么要偷纸条?如果他只是被c胁迫,没必要冒险派人闯市局;可要是主动帮c销毁证据,之前面对询问时的慌乱又不像是装的。
这时,陆时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沈砚,我从诊所后门翻进来了,里面乱糟糟的,药柜上的药盒掉了一地,诊疗床上还放着一件浅粉色护士服——跟监控里的一模一样。”
沈砚的眼神一凛:“有没有找到林辰?或者留下的东西?”
“没看到人,不过在收银台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是写给你的。”陆时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念纸条上的内容,“‘有些事,见面说更清楚——老槐树见。’”
老槐树?沈砚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王婶电话里的描述——玥玥死前一天,赵静就是在老槐树下埋的铁盒。林辰选在那里见面,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诊所里有没有打斗痕迹?或者血迹?”沈砚追问,他担心林辰是被c的人控制了,才被迫留下纸条设局。
“没有打斗痕迹,就是看着很匆忙,像是自己收拾东西走的。”陆时的声音里带着疑惑,“我在药柜最下面发现了一个锁着的铁盒,要不要撬开看看?”
“别撬,等技术科的人过来。”沈砚想了想,“你在诊所门口守着,我现在过去,顺便让老周把字条修复的事先放一放,去诊所提取指纹——尤其是护士服和那张纸条上的。”
挂了电话,沈砚拿起外套和手铐,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从会客室出来的张野——他靠在走廊的墙上,手里还捏着那个打火机,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沈警官,这是要去哪?王婶还没找到呢,怎么又忙着去别的地方?”
沈砚停下脚步,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张野,别以为你待在市局就安全——你手下的车在村外找到时,后备箱里的麻绳上有王婶的头发,要是她出事,你第一个跑不了。”
张野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镇定:“我只是来跟你谈条件的,王婶的事跟我没关系。”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林辰今天上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知不知道‘c’的下落——你说他是不是怕了?”
沈砚心里一动——林辰给张野打电话?这说明他不仅认识张野,还知道张野跟c的关系。他没再跟张野纠缠,转身快步下楼:“你最好老实待在市局,要是敢乱跑,我让你永远见不到你老板。”
车里的导航显示,从市局到向阳村老槐树下要四十分钟。沈砚握着方向盘,脑子里反复梳理线索:林辰偷纸条,是为了阻止字迹修复;留下纸条约在老槐树见面,是想摊牌,还是想销毁更多证据?他收了c的钱,帮着买镇静药,手上还有铁盒的指纹,可现在又主动邀约,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半小时后,沈砚到了林辰诊所门口。陆时正靠在车旁抽烟,看到他来,把烟掐灭:“技术科的人刚到,正在提取指纹。我刚才问了附近的商户,他们说上午十一点左右,看到林辰一个人抱着个黑色袋子从诊所出来,开车往向阳村方向去了。”
“向阳村?”沈砚皱起眉,“他提前去老槐树了?”
两人正说着,技术科的老周从诊所里出来,手里拿着那个锁着的铁盒:“沈队,护士服上提取到了两个人的指纹,一个是刘梅的,另一个是林辰的——看来是林辰自己穿了护士服,或者他帮着那个刘梅做的。还有这张写给你的纸条,上面只有林辰的指纹。”
沈砚接过老周递来的指纹报告,心里的疑惑更深了——林辰要么是自己闯了市局,要么是指使刘梅去的,可他为什么要亲自参与?
“那个铁盒呢?能打开吗?”陆时指着老周手里的盒子。
“正在撬,应该快了。”老周刚说完,诊所里就传来“咔嗒”一声,技术科的小吴举着打开的铁盒跑出来:“沈队!里面有个笔记本!”
沈砚快步走进去,接过那个泛黄的笔记本——封面是卡通小熊图案,像是给孩子用的,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玥玥的药记录”,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日期和药品名称,大多是“氯硝西泮”“地西泮”这类镇静药,剂量一次比一次大。
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2023年7月15日——玥玥死亡的前一天,上面只写了一句话:“c说,她不能再闹了。”
沈砚的手指捏着笔记本边缘,指节泛白——这句话证实了c确实指使林辰给玥玥喂药,可最后一页的字迹比前面潦草很多,像是写的时候在发抖。
“沈队,老槐树那边要不要派人先去看看?”陆时走过来,看着笔记本上的字,“林辰提前过去,说不定会销毁什么。”
沈砚合起笔记本,放进证物袋:“不用,我们自己去。”他抬头看向窗外,夕阳已经落到了远处的屋顶,天空渐渐染上橘红色,“他既然约在老槐树,就是想跟我们谈——而且,他应该知道王婶在哪。”
两人开车往向阳村去,路上,沈砚拨通了驻村民警的电话:“老槐树附近有没有异常?比如林辰的车?”
“沈队,半小时前看到一辆白色轿车停在老槐树下,车主戴着口罩,没看清脸,一直坐在车里没下来。”
沈砚挂了电话,看向陆时:“是林辰,他在等我们。”
车开到向阳村村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老槐树的影子在路边拉得很长,树枝上还挂着去年的旧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林辰的白色轿车就停在树下,车灯没开,像是融入了夜色里。
沈砚和陆时下了车,慢慢走向那辆车。车窗缓缓降下,林辰的脸出现在黑暗里,他没戴口罩,眼睛里布满血丝,手里还握着一个保温杯,杯壁上印着“向阳福利院”的字样——那是十年前福利院给员工发的纪念品。
“沈警官,陆警官。”林辰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我们去树后面说吧,这里人多眼杂。”
沈砚盯着他手里的保温杯,又看了看老槐树的根部——那里的泥土还留着之前挖掘的痕迹,心里瞬间升起一股警惕:“纸条是你让人事偷的?为什么要偷它?”
林辰推开车门走下来,他比上次见面时瘦了很多,白大褂的袖子空荡荡的。他没回答沈砚的问题,只是走向老槐树下,蹲下身,指尖拂过地上的泥土:“十年前,我就是在这里,看着赵静把铁盒埋下去的。”
沈砚和陆时对视一眼,跟了过去。夜色越来越浓,老槐树的叶子在头顶沙沙作响,林辰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映着远处的车灯,带着一丝决绝:“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c是谁,玥玥是怎么死的,还有我为什么帮c做事。”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沈砚,“先看看这个。”
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一个小女孩,扎着羊角辫,手里抱着一个小熊玩偶——跟林辰诊所里落灰的那个玩偶一模一样。沈砚看着照片上的女孩,突然想起玥玥的档案照片,眉眼几乎一样。
“这是我女儿,林晓。”林辰的声音带着颤抖,“十年前,她也在向阳福利院,跟玥玥住一个房间。c说,要是我不帮他买镇静药,就把晓晓送走——送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