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灵塔矗立于天穹门后山的罡风崖上,塔身由玄铁混着淬灵砂铸就,通体泛着幽冷青光。
塔内每一层都布着“锁灵阵”,重罪弟子入内,灵脉便被阵纹死死钳制,丹田内的灵气如死水般凝滞,别说施展术法,就连调动一丝真气都如针扎般剧痛。
每日寅时,崖顶罡风准时灌入院中,那风裹挟着碎冰与石砾,刮在人身上如同刀割。
赵锋身着单薄囚衣,在风里蜷成一团,旧伤未愈又添新痕。
塔壁上刻满了历代囚徒的血字,或怨或悔,都在这无尽的罡风与死寂中,渐渐被消磨成尘埃。
赵锋只觉丹田猛地一沉,那曾如江海奔涌的灵气竟瞬间凝固,指尖虚引时连一丝气流都唤不动。
他攥紧拳头,骨节泛白——这感觉比经脉寸断更令人窒息,仿佛浑身力气被抽成了空壳,只剩下一具躯壳在寒风里晃荡。
还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老茧下,淡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那是《玄金甲子功》淬炼出的底子。
方才罡风扫过脸颊时,虽带着冰碴子割得生疼,却没伤及筋骨,比起同囚室里那些被吹得蜷成一团的弟子,已是天壤之别。
可这肉身的强悍,在此刻却显得格外讽刺。
“江家红……”赵锋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别说深仇大恨,就连口角争执都未曾有过,怎么就成了“勾结魔道、残杀同门”的罪安在自己头上。
更让他心寒的是宗门的死寂。被押解来时,路上遇到不少同门,有人眼神躲闪,有人低头匆匆走过,竟无一人敢站出来说句话。
赵锋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只是……师傅呢?
凌天子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那位总是笑眯眯捋着胡须的老者,曾把他从挖矿杂役弟子中提拔出来,亲手传他炼制丹药的方法。
这般恩重如山,为何在自己被定罪时,师傅却始终未曾露面?是被宗门长老会掣肘,还是……另有隐情?
寒风卷着血腥味从门外飘进来,赵锋猛地抬头,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那道监视的人影——司刑堂的李长老。
一想到此人,赵锋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个月前,正是李长老安排他去送筑基丹,说太仙宗急需筑基丹,让他和尤枭龙一起送去。
那趟差事本该万无一失,却在半路被宋家的人堵在了黑风林。
若非他拼死突围,早已成了刀下亡魂。原来尤枭龙,竟是宋家埋在宗门多年的暗桩。
“尤枭龙……李长老……”
赵锋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指尖在石壁上划出深深的刻痕。
尤枭龙不过是一个练气弟子,能精准掌握他的行踪,背后必然有人指点。
而李长老身为司刑堂的堂主,掌管宗门刑罚卷宗,人脉遍布各堂口,若他也是宋家的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入脑海:当初让他送筑基丹,根本就是个陷阱。
宋家想借太仙宗的名头引他出宗门,再借尤枭龙之手灭口;后被他侥幸逃回,便换了种方式,勾结江家红罗织罪名,把他打入这锁灵塔——这里可是李长老的地盘,想让一个囚徒“意外身亡”,简直易如反掌。
赵锋望着铁窗外呼啸的罡风,脑海中纷乱的线索正一点点拼凑成形,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终于捅开了那道紧锁的迷局。
他忽然想起去年宗门分发玄甲遁天盘时的异样。那圆盘本是监测同门修为的法器,可那段时间,总有相熟的师弟偷偷来问他“最近是不是又突破了”,连外门的执事都三番五次借故想和他切磋。
如今想来,那些打探分明是有预谋的试探——李长老要通过切磋摸清他的实力深浅,江家红则借是在不动声色地收集着他的行踪。
这两人一明一暗,早已织好了一张网。
秘境中的厮杀更是历历在目。李苏云那淬了剧毒的匕首,浦旭凝聚全身灵气的一掌,还有那些突然从暗处窜出的蒙面人……他们出手时的狠戾根本不像同门较技,分明是要将他挫骨扬灰。
那时他还纳闷,自己与李苏云虽有竞争,却远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浦旭更是素来温和,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
现在才懂,他们不过是李长老摆出来的棋子,就像尤枭龙一样,拿着好处替人卖命。
“宋家……”
赵锋低声啐了一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自己不过击杀了一个矿脉的周历,就被惦记上。
后来自己,把宋家在宗门附近的势力搅成了一锅烂泥,宋家族长宋远明在长老会上拍着桌子骂他“乳臭未干”,眼底的怨毒隔着十丈远都能看清。
李长老身为宋家暗桩,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送筑基丹的伏击,分明是宋家用惯了的阴招——借刀杀人,不成便嫁祸。
他侥幸逃脱,等于打了宋家的脸,也让李长老在家族中抬不起头。
秘境杀局便是变本加厉的报复,李苏云几人若是得手,他的死只会被算在“秘境凶险”的账上,谁也查不到宋家头上。
可他们还是失算了。赵锋靠着胆大心细,躲过浦旭,李苏云的击杀。
“黑煞教……青岚谷……”赵锋的目光冷了下来。
这么一来,所有疑点都串成了线。李长老在明,借司刑堂的权柄罗织罪名;宋家在暗,动用江湖势力布下后手。
黑煞教负责动手,青岚谷负责接应,江家红则利用宗门内的人脉堵住他的退路。
这盘棋环环相扣,从他搅了宋家的生意开始,就已经注定要置他于死地。
“好深的算计。”
赵锋靠在石壁上,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撞在冰冷的塔壁上,碎成一片桀骜的回音。他们以为锁灵塔能困住他,以为断了灵气就等于断了他的生路?
可他们不知道,他赵锋除了灵气,还修得一门练体功法,而是从绝境里刨出一条活路来。
罡风再次灌进囚室,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赵锋缓缓闭上眼,丹田中那潭死水般的灵气虽仍凝滞,可筋骨里的玄金之气却在悄然流转——那是《玄金甲子功》的底蕴,是李长老和宋家都算漏的变数。
等着吧。他在心里默念。等我出去,这盘棋该换个人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