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与修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赵锋这才松开紧攥的拳头,后背已沁出一层薄汗。
他扶着仍在发抖的老太太坐下,轻声安抚了几句,便转身收拾起满地狼藉。破碎的陶罐碎片一片片拾起,翻倒的木箱重新归位,被扯乱的柴火捆扎整齐,不过半个时辰,小屋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老太太在灶台前摸索着添柴,听着身后的动静渐渐平息,浑浊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安心。
次日天刚蒙蒙亮,山林间还弥漫着薄雾,赵锋已拿起墙角的猎弓与铁叉。
这张弓是“树根”常用的,弓弦磨得发亮,铁叉的尖齿带着寒光。“娘,我去山里打些野味回来,中午给您炖锅肉。”
老太太闻声摸索着走到门口,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布巾:“早去早回,别往深山里走,听说前阵子有熊瞎子出没。”她把布巾往赵锋手里塞,“擦汗用。”
“知道了娘。”赵锋接过布巾揣进怀里,转身踏入晨雾中的山林。
他没有急着深入,只在山脚附近转悠,目光看似在搜寻猎物,实则用《无寿功》仔细探查四周。
他走到一棵老松树下,指尖在唇边轻叩三下。
片刻后,一道灰影从密林深处窜出,正是灵鼠云琅。只是此刻的云琅不复往日灵动,左腿不自然地蜷着,毛发上沾着干涸的血渍,见到赵锋便“吱吱”叫着扑过来,前爪指着伤腿,小脑袋连连晃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赵锋连忙将它捧在手心,只见它左腿的皮毛已被血黏住,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可怖,显然是被利器所伤。
听着云琅急促的叫声,他渐渐理清了前因后果——原来俞书猛一行人在一处三面环山的洼地截住了化身为他模样的云琅,对方人多势众,云琅全凭精妙身法左躲右闪,几次险些被擒。
最后关头,一名修士祭出的飞刀擦着它的腿划过,虽避开要害,却也让它行动受限。
危急时刻,云琅瞅准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地洞钻了进去,那地洞狭窄湿滑,追兵一时无法进入,它才得以借着地形甩掉众人,一路挣扎着回到这里。
赵锋指尖轻抚过云琅颤抖的身体,虽未亲眼所见,却能想象出当时的凶险——以一鼠之力引开一群修士的追杀,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几粒疗伤丹药,又拿出伤药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云琅的伤口上。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灵力瞬间流遍云琅全身,它舒服地眯起眼,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处理好伤口,赵锋将云琅放入灵兽袋,那里铺着柔软的兽皮,能让它安心养伤。他抬头望向深山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云琅尚且被伤,可见俞书猛等人的手段何等狠辣。
他紧了紧手中的猎弓,转身走向密林深处。无论如何,他需要时间恢复,也需要更多信息,而这深山,既是掩护,或许也藏着转机。
赵锋拎着两只肥硕的野兔和三只五彩斑斓的野鸡回到木屋时,夕阳正把山林染成金红色。
瞎眼老太太早已摸索着摆好了碗筷,闻到野味的腥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树根今天运气好,晚上能喝上肉汤了。”
赵锋应着声,手脚麻利地处理猎物,将最肥嫩的部分留给老太太,自己则简单吃了些杂粮饼。
等老太太打着哈欠回里屋歇息,木屋彻底安静下来,他才走到窗边,借着月光轻拍了下腰间的墨色玉佩。
玉佩上光华一闪,一道窈窕的黑影悄然浮现,正是鬼修廖琴。
她身姿婀娜,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的媚意,声音却透着兴奋:“我的好哥哥,你可算肯叫我回来了。”
她舔了舔唇角,眼中闪过红光,“那龙煞之气真是极品,醇厚得化不开,我还惦记着回去把剩下的吸干净呢。”
“你要是嫌命长,尽管去。”赵锋语气平淡,指尖叩了叩桌面,“这次盯上我们的不只是俞书猛那群人,还有个黑袍人,十有八九是顾家皇族的守护者。”
廖琴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顾家守护者?”
“嗯。”
赵锋点头,想起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眼底掠过一丝凝重,“此人功法深不可测,心机更是远超于我,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脱也是运气。你那点手段,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廖琴撇了撇嘴,却没再反驳。她虽贪那龙煞之气,却也知道赵锋从不说虚言。
“算他运气好。”她悻悻道,转而感受到体内尚未完全炼化的煞气,又有些得意,“不过这次收获确实不小,炼化后我的鬼体就能凝实。”
“那就抓紧时间炼化。”赵锋起身走到门口,望着院外漆黑的山林,“这里暂时还算安全,等过几天风声彻底过去,我们就立刻动身。”
廖琴应了声,身影化作一缕青烟钻进玉佩。木屋重归寂静,赵锋却没有回屋,只是静静站在院中,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出几分警惕。
清晨的灶房里,老太太刚添完柴,就忍不住佝偻着背一阵猛咳,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赵锋闻声过去,伸手搭在她腕上——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凉,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这老人家全凭一股心气吊着命,想来那真正的树根定是极为孝顺,才能让她在失明孤苦中支撑至今,可如今生机已是油尽灯枯。
赵锋默然片刻,从储物袋取出一枚莹润的养气丹。这丹药对修士不算什么,对凡人却是续命的良药。
他没有全给,只掐碎四分之一,混入温水里喂老太太服下。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老太太的咳嗽就停了,脸色也红润了些,说话都有力气了:“树根啊,娘这身子骨,拖累你了。”
“娘别瞎说,我去山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些滋补的东西。”赵锋安抚几句,背起猎弓往深山走去。
在密林中穿梭了三个时辰,日头爬到头顶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虎啸,震得树叶簌簌作响。
赵锋眼神一凝,循着声音摸过去,只见一头斑斓猛虎正趴在岩石上磨牙,体型比寻常老虎壮硕一倍,显然是山中的霸主。
他没多犹豫,身形如电射出,趁猛虎转身的刹那,铁叉精准刺入它咽喉,紧接着一拳砸在虎首,不过三招便结果了这畜生。
清理老虎巢穴时,赵锋在山洞最深处停住了脚——那里散落着一具残缺的尸骨,旁边还压着件磨破的粗布衣裳,衣角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根”字。尸骨上有明显的齿痕,显然是被老虎拖回来的。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树根。怕是一个月前出山时遇上了这头猛虎,丢了性命,所以迟迟没回家,才让自己阴差阳错地顶替了他。
赵锋望着那具尸骨,沉默片刻,找来块平整的石板当铲子,在山洞外的向阳处挖了个坑。
他小心地将散落的骨头一块块拾起,用布巾裹好放进坑里,又搬来块巨石当墓碑,轻轻拍了拍土:“安息吧,你娘我会照看好。”
做完这一切,他扛起死虎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