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同稀释了的鲜血,懒洋洋地铺洒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上。
远处,太虚剑宗那标志性的七座主峰,如同七柄出鞘的利剑,直插云霄,在晚霞中勾勒出巍峨而熟悉的剪影。
山门前巨大的石碑上,以剑气刻画的“太虚”二字,隐隐流动着灵光,昭示着此地不容侵犯的威严。
赵锋的脚步有些虚浮,踩在通往山门的青石阶上,发出轻微而拖沓的声响。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原本锐利的眼神此刻也显得有些涣散。
这半个月的归途,与其说是赶路,不如说是一场艰难的跋涉。
他一边要运功驱散体内那股如附骨之疽的阴寒魔气,修复与魔修激战留下的暗伤,一边还要分心教导身边亦步亦趋的少年——宁兆闯。
“记住,引气入体时,心神需沉于丹田,似守非守,不可过于执着,亦不可全然放松。
意念过重则灵气滞涩,意念过散则灵气逸散,其中的分寸,需自行体会。”
赵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但他依旧耐心地讲解着修炼中最基础却也最关键的要点。
宁兆闯用力地点着头,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赵锋的依赖与崇敬。
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这位救下自己、并愿意引他入仙门的“赵大哥”此刻状态极差。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赵锋的手臂,试图分担一些重量。
“赵师兄,快到山门了,你再坚持一下。”宁兆闯的声音里带着稚嫩的关切。
赵锋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
踏入太虚剑宗势力范围的那一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身笼罩上一层温和而磅礴的阵法之力,如同游子归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接纳和守护。
这让他紧绷了许久的心神,稍稍松弛了一丝。
然而,这份松弛并未持续多久。
几乎就在他们踏入山门防护阵法的核心区域没过一刻钟,数道强横的气息便由远及近,疾驰而来!破空之声尖锐,显示出来人的急切。
光芒闪过,几道身影已然落在赵锋和宁兆闯面前。为首三人,气息渊深,正是宗内举足轻重的人物:
传功殿主笔无欲,一身青袍,面容古板严肃,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洞悉一切虚妄;
任务殿主双无我,身形微胖,脸上常带的温和笑容此刻已被凝重取代,眼中透着询问与担忧;
丹草堂主迷无名,则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妇,眉宇间带着一丝药草般的清冷与沉静,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赵锋那异常苍白的脸上。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十几名身着统一执法服饰的执律殿弟子,个个神情肃穆,气息精悍,显然并非寻常巡视。
这阵仗,让宁兆闯吓得缩了缩脖子,紧紧抓住了赵锋的衣角。
双无我率先上前一步,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赵锋!你可算回来了!算算时日,你半月前就该回宗复命,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为何拖延至今?传讯玉符也联系不上!”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砸向状态本就不佳的赵锋。
赵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半月前那惊险的一幕——诡异的魔修、阴毒的魔功、爆裂的符箓……以及最后时刻,自己被一股朱雀吞云镯控制躯体。
这些画面碎片般闪过,想要组织成语言,却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晕眩如同潮水般涌上头顶。
体内那股被暂时压制的魔气,似乎因他心神的剧烈波动而再次躁动起来,沿着经脉逆行冲撞。气血翻涌间,他喉咙一甜。
“我……”
他刚吐出一个字,猛地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喷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随即,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赵大哥!”
宁兆闯吓得魂飞魄散,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到赵锋身边,试图用瘦小的身躯撑住他,却只是徒劳。孩子的哭声在寂静的山门前显得格外凄惶。
“赵锋!”
“怎么回事?”
笔无欲和双无我也是脸色一变,同时上前。
“让开。”
清冷的声音响起,迷无名身形一闪,已来到赵锋身侧。
她先是探了探赵锋的颈脉,秀眉微蹙,随即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按在赵锋的额头上。
指尖灵光微闪,一股温和而精纯的药力探入其识海。
片刻之后,迷无名收回手,神色凝重地开口道:
“情况不太好,但暂无性命之忧。
他精神力受损严重,似有强行燃烧的痕迹,这是神魂之伤,最是麻烦。
此外,经脉脏腑之中有精纯的魔气侵蚀,正在不断吞噬他的生机灵力。
他自身的灵力也已近乎枯竭,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恶战,并且是长时间透支自身。
至于身上的那些皮外伤,反倒是最不要紧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温润的玉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浓郁生机与清香的丹药。
丹药表面有着天然的云纹,灵光氤氲,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这是‘清灵守魂丹’,先护住他的心脉和识海,驱散部分表浅魔气,稳住伤势再说。”
迷无名小心翼翼地将丹药送入赵锋口中,并用真元助其化开药力。
丹药入腹,赵锋脸上那骇人的死灰色似乎淡去了一丝,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稳悠长了一些,但人依旧昏迷不醒。
迷无名站起身,对双无我和笔无欲道:
“魔气侵蚀非同小可,需尽快带回丹草堂,以‘净元灵液’浸泡,辅以金针渡穴之法,方能逐步拔除。
精神力之伤,则需静养,非一日之功。他明日应能醒转,但能恢复几成,就看他的造化和后续调理了。”
笔无欲看着昏迷的赵锋,古板的脸上线条更加冷硬:“魔气……看来他此行果然遇到了魔崽子,而且绝非普通角色。
能将他逼到如此境地,甚至需要燃烧神魂……”
双无我叹了口气,脸上的忧虑更深:“任务卷宗上只是调查边境灵气异动,赵锋是重要的当事人,他的安危和醒来后的证词至关重要。”
他转头看向那些执律殿弟子,“你们护送迷堂主和赵锋回丹草堂,严加守护,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执律弟子们齐声应道,立刻行动起来,有人小心地用担架抬起赵锋,有人则警惕地护卫在四周。
迷无名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还在抽泣的宁兆闯,柔声道:
“孩子,莫怕。跟我们一起回丹草堂吧,你赵师兄会没事的。”
宁兆闯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眼前这位气质清冷却语气温和的仙子,又看了看被抬走的赵锋,用力抹了把眼泪,坚强地点了点头,小跑着跟在了队伍后面。
一行人迅速化作道道流光,朝着丹草堂所在的灵秀峰疾驰而去。
山门前恢复了寂静,只留下地上那摊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双无我和笔无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风暴将至的预感。
赵锋的归来,以及他身负的重伤与魔气,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注定将在太虚剑宗内部,激起层层波澜。
夜色渐浓,灵秀峰丹草堂内,药香弥漫。
赵锋被安置在一池氤氲着纯净灵气的乳白色液体内,正是珍贵的“净元灵液”。
迷无名亲自出手,以纤细的金针,引动药力,一点点逼出他经脉中顽固的魔气。这是一个缓慢而精细的过程。
宁兆闯被安置在偏殿休息,但他如何睡得着?
他抱着膝盖,坐在门槛上,望着主殿方向透出的柔和光芒,心中充满了对赵师兄的担忧,以及对这片陌生而神奇的仙家之地的敬畏与不安。
这一夜,对于许多人而言,注定漫长。
而昏迷中的赵锋,眉头紧锁,似乎正陷入某种深沉的梦魇,与体内的魔气,以及那段不愿回忆的经历,进行着无声的抗争。只待明日苏醒,揭开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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