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木青。
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在水中挣扎了几下。
但心如死灰的绝望，却让她放弃了所有的力气，任由自己的身体向着那深蓝的海底沉去。
也好。
就这样结束吧。
结束自己这可笑而又卑微的爱恋。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一个矫健的身影，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从海面上直插而下。
一个强壮有力的臂膀，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肢。
冰冷的海水让何维因为愤怒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
他一手揽住木青纤细的腰肢，一手奋力地划水，将这个已经放弃了求生意志的女孩，强行拖向海面。
码头上，林沐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她最在乎的人，消失在海面。
她脸色煞白，浑身冰冷。
是的，她赢了木青。
但她的胜利，却以一种她从未预想过的惨烈方式，将木青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胜利的快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慌和难以言喻的负罪感。
“快！救人！都愣着干什么！”
林沐嘶吼着，指挥着码头上的工人和卫兵们放下绳索和木板。
何维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木青，浮出了水面。
他将木青湿透的身体托举起来，在众人的帮助下，将她送上了坚实的栈桥。
他顾不上去管自己那湿淋淋的狼狈模样，立刻蹲下身，开始为木青进行最紧急的施救。
他将木青侧卧放平，用力地按压着她的胸腔。
几口咸涩的海水，从木青的嘴角涌出。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木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空洞、涣散，像一具刚刚从沉睡中被唤醒的、没有灵魂的躯壳。
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时，她猛地挣扎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
“别碰我！”她尖叫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后退去，与何维拉开了距离。
那眼神里，混杂了爱慕、心痛与决绝的冰冷。
何维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
木青被送回了她那间充满了草药香气的实验室，她的学生刘萱，哭着为她换上了干爽的衣服。
她没有再寻死。
但她用一种更残忍的方式，惩罚着自己，也惩罚着那个伤害了她的男人。
她开始绝食。
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对所有人的关心和劝说都置若罔闻。
林沐几次三番地带着食物前来探望，都被她隔着一道冰冷的木门，无情地拒之门外。
“你走吧。”门内，传来木青沙哑而又虚弱的声音，“我不想再见到你。”
林沐站在门外，听着那句冰冷的话语，心中五味杂陈。
何维也来了。
他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份温热的食物，默默地放在了门口。
到了第三天，刘萱哭着跑来告诉何维，木青已经因为严重脱水而再次陷入昏迷。
何维直接用肩膀，将那扇坚固的木门，狠狠地撞开！
“砰——”
他冲进房间，看到那个如同风中残烛般躺在床上的女孩，她的嘴唇已经干裂出血，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与心痛，同时涌上了何维的心头。
他上前，一把将她从床上抱起，不顾她微弱的挣扎，强行将一碗早已备好的、加了盐和糖的温水，一勺一勺地，灌进了她的嘴里。
“你想死？”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低沉而嘶哑，“可以！但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最懦弱、最愚蠢的方式！”
温热的盐糖水滑入喉咙，唤醒了木青那几近干涸的身体。
她的意识渐渐恢复了一些，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自己而暴怒失态的男人，她的眼中，终于再次流下了泪水。
“为什么……不让我死……”她喃喃地问，声音细若游丝。
“因为你是这个城市的公民，当你宣誓接受公民资格的时候，你就交出了你的自由！”何维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作为一个公民，你没有资格为爱而死！”
何维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开了木青心中因为爱情而蒙蔽的责任。
是啊。
她接受了公民资格，她就不仅仅是木青。
她还是公共卫生司长，是无数人敬仰和信赖的“青神”。
她可以为爱情心碎，但她不能因此而背弃所有信赖她的人。
那天之后，木青不再绝食。
但她依旧沉默。
她只是安静地、机械地进食，恢复着自己的体力。
她看所有人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木头。
她唯一不变的诉求，依旧是——去血漆岛。
仿佛只有那座与世隔绝的孤岛，才能埋葬她这颗已经死去的心。
……
面对木青这如同顽石般的决绝，何维知道，所有的劝说，都已是徒劳。
如果再强行将她留在这座充满了伤痛回忆的城市，只会将她逼向另一场更彻底的崩溃。
但他不能让这个他亲手培养起来的、最优秀的学生，以一个“爱情失败者”的形象，狼狈地逃离上海港。
那天晚上，何维独自一人，再次走进了木青的实验室。
他没有再提任何关于感情的话题。
他将一卷自己亲自签署的羊皮纸任命状，郑重地放在了木青的面前。
那上面，用何维庄重的文字写道：
“兹任命：上海港公民、公共卫生司原司长木青，为‘血漆岛及周边海域总督’。”
“总督？”木青的嘴唇微微翕动。
何维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威严，“你不是想去血漆岛吗？可以，我同意了。但你不能以一个逃兵的身份去，我要你以总督的身份去主持血漆岛的开拓。”
他走到那幅海图前，手指在那片代表着血漆岛的红色区域上，画了一个更大的圈。
“你的职责，不再仅仅是采集海漆和研究植物。”何维认真地说，“我授权你，全权负责血漆岛的长期建设，负责那里的防务、民政和科研。”
何维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属于开拓者的光芒，“更重要的是，我要你，以血漆岛为基地，向更深、更远的未知海域，进行探索！”
“木青，我需要你，为我们整个联盟，去寻找新的岛屿，新的航路，新的物产。”
木青她看着何维眼中那份对未来的宏伟构想，看着他那超越了个人的情爱、真正心怀星辰大海的磅礴气魄。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因为失恋而寻死觅活的行径，似乎有点可笑。
他想的是整个文明的未来。
而她，却只沉溺于自己那求而不得的爱恋。
她抬起头，迎上何维的目光，那双空洞了许久的眼睛里，终于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光彩。
她走上前，拿起那卷任命状。
“开拓团，什么时候出航？”
何维的心中，终于落下了一块巨石。
……
何维立刻发布了一份“血漆岛长期开拓者招募公告”。
公告上，用醒目的文字写道：
凡是愿意拖家带口，追随木青总督，长期驻扎血漆岛的开拓家庭，无论性别，无论老少，每人每月将获得200铜都币的薪资。他们在血漆岛上开垦的土地，将永久归其所有。
这个公告，如同一个惊雷，瞬间引爆了整个上海港。
一场盛大的海外开拓行动，即将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