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也被这个消息惊得愣在原地。
如此安排，权力之大，几乎超过了他这个省委书记本身。
此时的高育良，俨然成了党政一把手的合体。
“老领导……”
“这可真是双星并立啊。”
沙瑞金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汉东省二把手的权力本就不小。
他本就负责，汉东全省的行政、经济等各项事务。
如今又继续保留省委政法委书记一职，这意味着高育良若对某人不满，可先进行调查，再作出初步定性。
一旦掌握确凿证据，便可直接转交给田国富处理。
面对这些铁证，即便是田国富，也必须依规依法办理。
“关于省委副书记的人选。”
“组织上考虑到周桂梅同志的贡献，以及她在性别上的统战意义，决定对其进行考察。”
沙瑞金整个人瘫坐在奥迪车的真皮沙发上。
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早就风闻高育良和周桂梅之间有些眉目。
如今汉东正式进入“两副斗一正”的格局。
此时的汉东，也正好达到了上层希望看到的势力平衡。
“唉……”
沙瑞金心中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哪位的意思？”
“那位的意思，是建议先对赵立春采取行动。”
“我明白了……”
沙瑞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决定对赵立春动手。
那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对王政下手。
再通过王政，把赵立春彻底牵扯出来。
刚好可以和高育良联手一次。
同时，沙瑞金也可以借这次合作的机会。
摸清汉东内部的底细。
当然，也是借机稳固自己的地位。
每一位空降的一把手，都会面临同样的难题。
那就是如何与本地势力相处。
至于彻底铲除本地派？
呵呵，他根本没打算这么做。
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汉东本地派，又被称为汉东系。
汉东系背后，还有华东系。
而华东系之上，更有庞大的政治阵营。
沙瑞金略略整理了一下思绪。
“陈叔叔、王阿姨……”
沙瑞金下车后，朝着坐在门口的两位老人高兴地挥手，目光也扫向旁边的树林。
“小金子……”
两位老人惊喜地从座位上站起，迎了上来。
沙瑞金也快步走上前，脸上带着笑容，拉着二老的手，显得格外亲切。
“陈叔叔，王阿姨。”
“真对不住，来到汉东这么久了，今天才来看望你们，希望你们不要怪罪。”
“说这些就见外了。”
陈岩石笑着看了他一眼。
如果他一来就先来看自己。
陈岩石反而会觉得不太舒服。
“那位是……”
陈岩石回头望了一眼，不太在意地问：“是我们汉东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高书记的得意门生。”
“称不上得意门生，不过是趋炎附势之人罢了。”
沙瑞金笑了笑，看来高育良和这位“门生”之间，也谈不上什么师徒情深。
“陈叔叔，王阿姨。”
“我那边刚好安顿好了。”
“走，今天去我那儿坐坐。”
沙瑞金恭敬地扶着两位老人坐进奥迪车后排。
自己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车子缓缓驶离后。
祁同伟脸色难看地扔掉了手中的锄头。
他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原本他以为。
沙书记刚到汉东，肯定需要可用之人。
自己像李达康一样，主动靠过去就行。
谁知现实竟如此残酷。
省委一号楼。
“听说山水集团的高小琴、京海强盛的高启强，还有绿藤市长藤至宝的高明远，他们都姓高，有传言说他们和高育良书记有些关联。”
趁着谈到大风厂和山水集团，沙瑞金也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你呀，这完全是，听到一点风声就以为要下雨了。”
“陈叔叔批评得对。”沙瑞金赶紧赔着笑脸。
“你看看汉东这边的企业家、有钱人里，还有姓沙的，要是别人说和你有关系，你会怎么想？”
“高育良这个人啊。”
“怎么说呢……”
说到这儿，陈岩石脸上也有些迟疑。
显然，他对高育良本人还是挺满意的。
可对于他那个小毛病，心里还是有些意见。
“我当然是希望陈叔叔能坦诚相告。”沙瑞金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见状，陈岩石也不再遮掩，说道：“这个人哪，哪儿都好，就是有一样特别不好，这也是我经常说高育良的地方。”
“这家伙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
“可事后，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沙瑞金坐在一旁，始终面带微笑，没有插话。
对陈叔叔说的这个毛病，他也来了兴趣，到底是怎样的问题让陈叔叔这么在意。
“小高这个人，喜欢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特别在意名声，可能和他早年的经历有关吧！”
“就比如他当年在京州当市委书记的时候。”
“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写过一本书，从政之后抽空整理了一下，拿去出版。”
“你也知道，官当到一定级别以后。”
“就有人拿这本书做文章。”沙瑞金接过陈岩石的话，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岂止是做文章那么简单。”
“你不知道，那时候京海的那些老板，为了讨好这位一把手，公司里人手一本。”
“高育良当时还专门来找我求助。”
“他还找您求助过？”沙瑞金对这段旧事越发感兴趣，没想到两人还有这层关系。
“可不是嘛？”
王馥真接过老伴的话头，继续说下去。
“你都不知道啊，那些企业家真是无孔不入。
小高当时在京海当一把手的时候。”
“凡是在京海有点名头的企业，了不得啊，明朝那些事儿，几乎每家公司都人手一本。
那本书一年卖了八十万册，京海就占了七十五万。”
“小高当时吓得脸都变了。”
“那时老陈正好是检察院返聘的顾问，小高就找上门来，让老陈帮他上报自己的情况。”
沙瑞金表示理解。
类似的情况，他自己也碰到过。
陈岩石继续说道：“那时候小高来得也及时，要是再晚两天，检察院都准备秘密调查他了。”
“真要被查，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且那次调查还是赵立春牵头的。”
“后来呢……”
沙瑞金对后续的发展更感兴趣。
“后来，他搞了个捐赠仪式，把所有稿费，从出书到现在，全捐给了汉东省的孤儿院。”
“孤儿院……”
“小高和大高是孤儿出身。”
“嗯……”
沙瑞金轻轻点头。
这位“大高”，应该就是帝国的中将高世巍。
对于这对兄弟，他心里是佩服的。
兄弟俩原本是孤儿。
却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高位。
在全国范围内，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例子。
陈岩石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又开始数落起高育良，尤其是他那点小毛病。
“你说啊……”
“你捐就捐吧？”
“这人偏要找一大堆记者和媒体来。”
“第二天，整个汉东，甚至全国都知道，这本书是京海市委书记高育良写的。”
“而且稿费全捐给了汉东的孤儿院。”
王馥真对此并不赞同，插嘴道：“老陈当时也生气得很，第二天就摆出老资格，打电话狠狠训了小高一顿。”
“我当时也听说过这些事。”
沙瑞金笑了笑，对这些倒没放在心上。
其实不只是高育良，帝国不少官员都这样，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
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
此时，某条街道上。
陈海正在给姐姐陈阳打电话。
主要汇报一下那个U盘的事情。
就在他穿过马路时。
一辆厢式货车突然飞驰而来。
“砰——”
刹那间，陈海眼前一片漆黑。
痛，全身都在痛。
脑袋一阵天旋地转。
衣服是新的，可手和头却像是失去了知觉。
陈海头部汩汩流出鲜血。
甚至两个手指都直挺挺地翘了起来。
“高老师，你害我。”
这是陈海昏迷前脑海里最后的念头。
此时，京城某间办公室里。
原本正与弟弟闲聊说笑的陈阳，
在听见手机里传来轰然一声巨响后，瞬间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几乎要哭出来，焦急地喊道：
“陈海……”
“陈海……”
“你怎么样了……”
“陈海，你说话啊。”
“弟弟……”
可惜，无论她如何呼唤。
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回应。
“陈海……”
“千万别出事。”
“你就我这么一个亲弟弟啊。”
陈阳眼角的泪水从眼眸缓缓滑落。
她不敢挂断电话，颤抖着手拿起桌上的座机，直接拨通了远在京州的季昌明。
“我是季昌明。”
“老季，陈海出事了。”
“什么？在哪出的事？”
正在办公室里的季昌明猛地站起身。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真正听到消息时，还是不由得为陈海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