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寒意最重。
道一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踏入了“野猪岭”的地界。
身后的废弃驿道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愈发陡峭的坡地和密不透风的原始林木。
嶙峋的怪石从枯草和灌木中探出爪牙,脚下的路变得模糊难辨,时而需手脚并用才能攀爬。
每走一步,背上沉重的行囊都像是一座小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冰冷的露水打湿了裤腿和靴子,沉重而冰凉。
一夜未眠,高度警惕带来的精神疲惫和身体消耗交织在一起,让他眼皮发沉。
但他不敢停。赵家巡逻队的身影如同鞭子,抽打着他不断向前。
按照百晓阁信息所指,他需要穿过这片方圆数十里的丘陵地带,才能彻底绕开第一个官方关卡。
然而,信息也仅止于此,具体的路径、其中的危险,全靠他自己摸索。
“嗷呜——”
一声低沉而充满威胁性的兽嚎从左侧密林中传来,带着腥风。
道一猛地停下脚步,瞬间收敛气息,身体伏低,锐利的目光扫向声音来源。
只见灌木晃动,一头体型壮硕、獠牙外翻、皮毛粗糙如针的黑鬃野猪冲了出来,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这个闯入者。
一阶下品妖兽,皮糙肉厚,冲撞力惊人。
若是以前,道一或许会选择退避。但此刻,他腹中饥饿,体力消耗巨大,这头野猪,在他眼里成了移动的肉食和补充体力的机会!
野猪后蹄刨地,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猛地低头冲撞过来!势头凶猛,足以撞断碗口粗的树!
道一却不闪不避,眼中寒光一闪。就在野猪即将撞上的瞬间,他左脚猛地跺地!
《厚土经》运转,体内远超同阶的雄浑土灵力透过脚掌涌入地下!
轰! 野猪前冲路径上,一面桌面大小、厚达半尺的坚硬土墙骤然破土而出!
野猪收势不及,狠狠一头撞在土墙上! 砰!一声闷响,土墙剧烈晃动,裂开数道缝隙,但并未崩溃。野猪则被撞得头晕眼花,踉跄后退,发出痛苦的哼唧。
就在它晕头转向之际,道一动了!身形如猎豹般窜出,右手匕首覆盖着一层凝练的土黄色气劲,精准无比地刺入野猪相对脆弱的眼窝!直贯入脑!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疯狂挣扎了几下,便轰然倒地,四肢抽搐,很快没了声息。
道一喘着气,拔出匕首,甩掉上面的血污和脑浆。秒杀!看似轻松,实则是对时机、地形、灵力操控的完美结合。
土墙术阻敌、创造战机,自身力量与速度的爆发,一击毙命。这才是他真正实力的体现。
他快速将野猪拖到隐蔽处,也顾不得血腥味可能引来其他东西,用匕首熟练地剥皮、割下最肥美的后腿肉,用大树叶包好塞进背囊。
又赶紧收集了一些还算干净的猪血,勉强喝下几口,浓重的腥气让他胃里翻腾,但一股热力也随之散开,驱散了些许寒意和疲惫。
不敢久留,他迅速处理掉痕迹,继续向岭内深入。
越往里走,地势越是复杂。深涧、陡坡、密林、沼泽……百晓阁信息里提到的“腐叶沼泽”和“风嚎涧”只是两个地名,其间的艰难远超想象。
他不得不一次次绕路,攀爬,时刻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毒虫瘴气和更厉害的妖兽。
体力在快速消耗,干粮和清水必须精打细算。那点野猪肉,省着吃也支撑不了几天。
夜幕再次降临,他找了个陡峭石壁上的浅洞藏身。点燃一小堆篝火,小心的屏蔽了火光,烤着冰冷的饼子和一小条猪腿肉。
火焰跳跃,映照着他疲惫却越发坚毅的侧脸。
孤独。深入骨髓的孤独。
除了风声兽嚎,再无其他声响。无人可以交谈,无人可以依靠。
所有的决策,所有的危险,所有的艰难,都只能自己一人面对。
他想念爷爷的唠叨,想念阿秀的山歌,想念王虎的憨直,甚至想念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但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沉湎的时候。
活下去!变得更强!然后,回去!
这个信念,如同黑暗中不灭的火种,支撑着他。
他握紧了左手,手背上的青石烙印在火光下泛着微不可察的光泽。这神秘的石块,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所有灾祸的源头。
一夜无话,唯有警惕和短暂的浅眠。
第二天,第三天……他都在重复着类似的艰难跋涉。与妖兽搏杀,与赵天龙爪牙周旋,与地形抗争,与饥饿寒冷为伴。
修为在极限压榨和偶尔吸收到的微薄天地灵气中,极其缓慢地向着三层后期迈进,实战经验和对灵力的操控却越发纯熟老练。
第五日午后,他终于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攀上了野猪岭最高的一座山峰。
站在光秃秃的山顶巨石上,他喘息着回头望去。来路群山起伏,密林如海,早已看不到安凉郡城的丝毫痕迹。
而前方,景象更为壮阔,也更为令人心悸。
更加巍峨、连绵不知几万里的巨大山脉,如同天地屏障般横亘在眼前,云遮雾绕,看不到尽头。
那才是真正的黑风山脉核心地带,是妖兽的乐园,是绝地的代名词,也可能是……隐藏着“断龙石”秘密和一线生机的地方。
狂风呼啸,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身形显得格外渺小单薄。
前路茫茫,山海无际。
道一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因为连日跋涉和搏杀而新增的伤痕和老茧,又慢慢握紧。
他没有退缩,眼中反而燃起更加炽烈的光芒。
从采药少年到山村灾变,从仓皇逃亡到孤身深入荒莽……这条路,他只能走下去。
深吸一口冰冷而稀薄的空气,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故乡的方向,然后毅然转身。
握紧了怀中那枚冰冷而神秘的青石。
一步,踏下了这座山峰,向着前方那更加浩瀚、更加未知的莽莽群山,义无反顾地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苍凉的山脊上。
孤身只影,此去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