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仙宫的名头,犹如一块沉重的寒冰投入心湖,让道一与云曦方才因阵道研讨而稍显松弛的心神再度绷紧。
中州的庞然大物,其触角竟悄然延伸至这苦寒北境,并提前预定下极寒冰魄,其所图必然不小。
“北寒仙宫…他们常年居于苦寒之地,对冰系至宝的需求远胜旁人。”
云曦秀眉微蹙,清冷的声音在房间内低徊,“他们派人前来,倒不算意外。只是时机如此巧合,恰在暗瞳会活动频繁之际…”
道一目光沉凝,接口道:“师姐是担心,北寒仙宫与暗瞳会之间,或有某种牵连?亦或他们的目标,与暗瞳会乃至西北地底那物事有所重叠?”
这个猜想令人不寒而栗,若真是如此,北冥之行的凶险程度将远超预期。
“未必是勾结,但利益交织,局势便复杂万分。”云曦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过一道冰痕,“我等须得更谨慎行事。明日出关,需……”
话音未落,道一眉头骤然紧锁,玄甲左臂与大地那丝无形的联系传来极其微弱的波动,打断了她的话。
“有大队人马正在靠近关城,速度很快,气息…混杂着血腥和煞气。”他沉声道,地脉感知在此刻发挥了远超神识探查的作用。
云曦神色一凛,立刻挥手撤去房内禁制,两人身影悄无声息地掠出客栈,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缕轻烟,悄然登上附近一段人迹罕至的城墙。
极目远眺,只见北方漆黑的冰原尽头,隐约有十数道踉跄的遁光正拼命朝着镇北关方向飞驰而来,光芒黯淡摇曳,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而在他们后方更远的黑暗中,似有更加浓郁的血煞之气翻滚,却又诡异地没有立刻追上来。
“是巡逻的修士小队!他们遇袭了!”城墙上已有值守的守军发现异常,警钟顿时鸣响,关内一阵骚动。
很快,那十几道遁光跌跌撞撞地冲至关门下,被守军迅速接应入内。道一和云曦悄然而下,混在闻讯赶来的人群中。
归来的修士仅剩十一二人,个个带伤,衣衫褴褛,脸上带着尚未散尽的惊恐与悲愤。为首一名大汉失去了一条手臂,伤口处缠绕着止血的布带已被冻成硬块,他正嘶哑地向闻讯赶来的镇北关守将汇报:
“…是沙匪!但又不完全是…他们…他们像疯了一样,完全不怕死,而且…而且能用一种很奇怪的血煞之术,污染我们的法器灵力!”
“血煞之术?”那守将脸色一变,“详细说来!”
“对!”另一名伤势稍轻的年轻修士脸上血污交错,眼中满是后怕,“他们的血光,跟以前遇到的魔修不一样,更…更污秽,沾上一点就钻心地疼,灵力运转都不顺畅!张师兄就是被那血光缠住,然后…”他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
道一与云曦交换了一个眼神,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种描述,与他们西北所遇的血煞教手段何其相似!
“你们在何处遇袭?可看清对方人数、修为?”守将急问。
“在…在北边三百里左右的‘黑冰崖’附近。”断臂大汉喘息着回答,“人数不多,只有七八个,但配合默契,个个都有金丹初期的实力,为首的恐怕有金丹中期…我们一个小队二十三人,就只剩…”
七八个金丹修士组成的劫掠队伍?这绝非普通沙匪能有的手笔!关内围观的修士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气氛更加压抑。
道一的目光却落在那断臂大汉破损的皮袄缝隙处,那里沾着几根不起眼的、灰白色的坚硬毛发,以及一点点几乎被冻住的暗红色冰晶。那不是人类的毛发,更像是…某种冰原妖狼的狼毫!而那冰晶的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开口问道:“这位道友,袭击者中,可有人驱使妖狼,或是…身形异于常人,格外高大?”
那断臂大汉闻言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猛地点头:“有!有一个家伙一直躲在后面没怎么出手,但吼声跟狼嚎似的!他身边好像确实跟着几道黑影,速度太快没看清,但现在想想…很像冰原狼!”
另一个幸存者也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他们用的血煞之气,好像不怕冷!我们的水系冰系法术打上去,效果都比平时差很多!”
不怕严寒的血煞之力?道一心中猛地一沉。西北血煞教的血煞之力虽污秽,却绝无抗寒之效,反而会被极寒在一定程度上克制。这北地的“沙匪”,所用的力量似乎经过了某种适应性的变异,或者说…融合?
他想起西北地底那口恐怖血棺的气息,又想起灰袍人曾经模糊提及的“幽冥血圣”…莫非,暗瞳会不仅在西北活动,更早已将触角伸至极北,甚至在此地试验、融合出了新的邪恶力量?
云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传音道:“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暗瞳会在此地的活动,恐怕已有些时日,并且适应了北地环境。”
这时,那镇北关守将已下令加强戒备,并派出更多侦查小队,同时让人护送这些幸存者下去疗伤。
道一和云曦退回客栈房间,神色皆是凝重。
“师姐,看来我们无需特意去打探了。”道一缓缓道,“暗瞳会,或者说他们的爪牙,已经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他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劫掠。”
云曦颔首:“北冥寒渊必有他们亟需之物,或是一处重要的据点。他们在此试验新的力量,行事愈发猖獗,或许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已接近关键阶段。”
她看向道一:“明日出关,恐是一路恶战。”
道一眼中寒光微凝,指尖轻轻拂过储物戒,那里安静地躺着一枚得自西北的、刻着血泪眼睛的漆黑玉简。
“正好。新仇旧恨,便一并在这北地风雪中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