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乌龟号如同一条沉默的乌鱼,紧贴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借助沿岸礁石与雾气的掩护,向着瘴毒山方向疾驰。净尘器散发的柔和绿光稳定地撑开一片纯净区域,将前方弥漫的淡紫色毒瘴不断净化、排开。
老墨全神贯注地操控着灵舟,时不时调整方向,避开几处明显的能量乱流和暗礁。青栀则紧张地站在一旁,翠绿的眸子死死盯着前方逐渐清晰的、被浓郁毒瘴笼罩的阴暗山峦轮廓,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衣角。
道一立于船首,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前方极远处蔓延开去。化神六重的神识,在此地虽受毒瘴些许压制,依旧能覆盖极广的范围。
越是靠近瘴毒山,空气中的毒瘴便越发浓郁黏稠,颜色也逐渐由淡紫转为深紫,甚至泛着令人不安的墨绿与漆黑之色。山林间寂静得可怕,听不到鸟兽虫鸣,唯有毒气腐蚀物体的细微滋滋声,以及偶尔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滑动声。
“前面就是瘴毒山外围了。”老墨神色凝重地开口,降低了灵舟速度,“这里的毒瘴厉害得很,净尘器消耗很大。再往里,就是百毒山庄的老巢‘万毒谷’,那地方的毒阵更是层层叠叠,听说连神识都能腐蚀。”
道一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鹰。在他的神识感知中,前方的毒瘴并非自然形成,而是被某种庞大的阵法引导、汇聚、强化而成。阵法节点处,隐藏着不少阴毒的气息,显然是百毒山庄布置的暗哨和陷阱。
“不能再前进了。”道一忽然开口,“灵舟目标太大,容易触发警戒。”
他看向老墨和青栀:“前辈,请在此处寻一隐蔽地点泊舟等候。青栀姑娘,你熟知此地环境,可能寻一条隐秘小径潜入?”
青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仇恨与恐惧,重重点头:“我知道一条采药人留下的古老小径,可以绕过大部分明哨,直通后山青泉眼附近…只是那条路也很危险,有些地方被毒瘴彻底覆盖了…”
“无妨,毒瘴交给我。”道一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你只管带路。”
老墨很快找到一处被巨大礁石和枯死怪木遮掩的隐蔽浅湾,将黑乌龟号悄然潜入水下,只留净尘器微微探出水面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
道一与青栀跃上岸边。一股浓郁刺鼻的腥臭毒气顿时扑面而来,即便有净尘器余晖庇护,依旧让人感到头晕目眩。
道一左手手背微微一热,山川陨石烙印亮起微不可察的青光,一股清凉的秩序之力自行流转,将侵袭而来的毒气轻易化解。他同时渡过去一缕精纯元力,护住青栀周身。
“走。”
青栀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一处被浓密毒藤覆盖的山壁:“那边,藤蔓后面有一个裂缝入口。”
两人身形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掠向那处山壁。道一挥手间,那些布满毒刺的藤蔓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
钻入裂缝,里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阴暗潮湿的甬道。空气更加污浊,脚下淤泥中不时可以看到惨白的兽骨和毒虫爬过的痕迹。
青栀在前引路,她对这里似乎极为熟悉,总能避开那些隐藏的毒坑和滑腻的陷阱。道一紧随其后,神识高度集中,不仅警戒四周,更细细感知着此地地脉与毒阵的流转。
沿途果然遇到了几处被彻底灌满毒瘴的狭窄路段,浓稠的墨绿色毒雾几乎化为实质,遮挡了所有视线。青栀面露难色。
道一却只是平静地抬起左手,手背烙印青光明亮了几分,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一盏青灯。秩序净化之力形成一个不大的光环,将两人笼罩其中。那浓稠的毒雾一碰到青光,便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退避、净化,硬生生开辟出一条仅容通行的洁净通道。
青栀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希望。
如此潜行约莫一个时辰,穿过无数崎岖蜿蜒、危机四伏的地下通道和裂缝,前方隐约传来水流声,空气中也多了一丝微弱的、被污染掩盖的清新水汽。
“快到后山了,青泉眼就在前面不远的一处山谷里。”青栀压低声音,带着激动与悲伤。
道一却忽然拉住了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的神识捕捉到前方转角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妈的,天天守这破泉水,臭都臭死了!” “少抱怨了!大长老吩咐了,这泉水至关重要,绝不能出岔子!听说前几天跑掉的那个木族丫头身上有宝贝,庄主和大长老都大发雷霆…” “嘿,听说那丫头挺水灵,可惜了…要是抓回来…” “闭嘴吧你!小心被巡哨的执事听到,抽了你的魂点灯!”
两个百毒山庄弟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修为大约在金丹后期。
道一目光一冷,对青栀传音道:“在此等我。”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轻烟般飘出!
那两名弟子只觉眼前一花,喉间一凉,便彻底失去了意识。道一出手如电,瞬间制住两人,并未取其性命,只是将其拖入阴影之中。
搜魂术再次施展。片刻后,道一眉头紧锁。
从这两名弟子零碎的记忆中,他得知青泉眼确实已被严重污染,正被百毒山庄用某种邪法抽取能量,用于培育一种名为“蚀魂花”的歹毒灵植。庄主司徒桀似乎正在谷中闭关炼化某种重要之物,山庄守卫比平日森严数倍。更重要的是,他们并未接到碧波城主府协助搜查的命令,之前去找韩立麻烦的城卫队,似乎是另一股不明势力冒充的!
“果然另有蹊跷…”道一心中念头急转。冒充城卫队,是为了嫁祸?还是想搅浑水?对方目的何在?
他处理掉两名昏迷的弟子,回到青栀身边。
“前辈,怎么了?”青栀紧张地问。
“无妨,解决了两个哨兵。”道一并未多说城卫队之事,“前面情况复杂,你跟紧我。”
两人更加小心地继续前行。越靠近山谷,人工开凿的痕迹越多,空气中弥漫的邪毒气息也越发浓郁,甚至能看到一些简陋的牢笼,里面关押着一些奄奄一息的妖兽乃至…人族修士!皆被当作毒阵的养料,景象惨不忍睹。
青栀看得双目赤红,身体微微颤抖。
道一神色冰冷,心中杀意更盛。
终于,他们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山谷边缘的一处隐蔽石缝后。向下望去,谷内情景令人触目惊心!
只见原本清澈灵动的青泉眼,此刻已变成一潭墨绿色的粘稠毒沼,不断咕嘟咕嘟地冒着毒泡。泉眼周围布置着数十面惨绿色的幡旗,组成一个邪恶阵法,不断抽取着毒沼中的能量,汇入山谷中央一个巨大的、由白骨垒砌的祭坛之中。
祭坛之上,盘坐着一名身着墨绿长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是百毒山庄庄主司徒桀!他周身毒雾缭绕,气息忽强忽弱,似乎正处于修炼的关键时刻。一株通体漆黑、花瓣却如同扭曲鬼脸的奇异花朵,正悬浮在他头顶,缓缓旋转,吸收着从毒沼和祭坛汇聚而来的庞大毒能!
山谷四周,散布着不下百名百毒山庄弟子,其中化神期修士就有五六位,正严密巡逻守卫。
而最让青栀目眦欲裂的是,在祭坛下方,竟然悬挂着十几具青藤部落族人的尸体!他们的鲜血早已流干,化作了滋养那蚀魂花和阵法的养料!
“阿叔…阿姐…”青栀死死捂住嘴,泪水奔涌而出,浑身剧烈颤抖,几乎要失控冲出去。
道一一把按住她肩膀,沉厚的元力助她稳住心神,传音道:“冷静!此刻冲动,唯有送死!”
他目光扫过全场,大脑飞速运转。司徒桀化神后期的修为,加上此地毒阵加持,硬闯绝非明智之举。必须找到阵法薄弱之处,或者等待更好的时机。
他的神识仔细扫描着那邪恶阵法,试图找出破绽。同时,左手手背的青石烙印微微发热,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厌恶与排斥情绪的波动,指向那白骨祭坛的核心以及司徒桀头顶的蚀魂花。
显然,这两样东西蕴含的污秽邪恶之力,引起了青石本能的排斥。
就在道一全神贯注寻找破绽之际,异变陡生!
山谷另一侧的峭壁上,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数道极其强悍、却与百毒山庄功法截然不同的凌厉剑光!
“司徒老贼!纳命来!”
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山谷!
剑光如龙,直斩正在闭关的司徒桀!
竟然有人抢先动手了!
道一瞳孔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