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访客与委托
从城西回来后的几天，扎纸店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却又似乎有些不同。
胖子依旧每天苦着脸对着《基础符箓大全》和阵法图较劲，只是抱怨的声音小了许多，偶尔还会皱着眉，用他那胡萝卜般的手指比划着符文的走向，嘴里念念有词。陈子轩则沉稳了不少，虽然抄写和演练依旧痛苦，但眼神里多了份专注，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叫苦连天。张清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只是每天例行检查进度时，点评依旧犀利，但偶尔会多提点一两句关窍。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进店内，将纸张和朱砂的气味烘得有些暖洋洋的。张清玄坐在柜台后，慢悠悠地擦拭着那个紫砂壶，壶身包浆温润，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胖子则在靠近门口的工作区，跟一堆竹篾和彩纸搏斗，他打算扎个新的金童，弥补上次被自己不小心踩坏的那个。
“老板，你说这金童的眼睛，是画得圆一点好，还是细长一点好？”胖子举着个半成品脑袋，凑过来问。
张清玄瞥了一眼：“随你。别又扎成斗鸡眼就行。”
胖子：“……” 他悻悻地回去继续捣鼓，心里嘀咕：‘要求真多！有本事你自己扎一个看看！’
就在这时，店外传来一阵沉稳的汽车引擎声，不同于林瑶那辆SUV的低调，这声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奢华感。紧接着，风铃轻响，店门被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踩着裸色细高跟鞋的纤足，往上是剪裁合体的香槟色及膝连衣裙，勾勒出匀称姣好的身材曲线，外面罩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米白色风衣。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黑长直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妆容精致得体，五官明艳大气，气质清冷高雅，正是陈静薇。
她身后跟着探头探脑的陈子轩，这小子今天穿了件骚包的亮黄色卫衣，头发抓得很有型，一进门就笑嘻嘻地喊：“玄哥！铁柱哥！我们来了！”
张清玄墨镜后的目光习惯性扫过陈静薇，心中迅速评估：“八点五分。连衣裙完美凸显腰臀比，腿型修长笔直，胸部规模适中，轮廓优美。气质冷艳高贵，妆容一丝不苟，可惜表情过于公式化，少了点生动。” 他如同评估一件陈列在博物馆的艺术品，客观而冷静。
“陈小姐。”他放下紫砂壶，语气平淡地打了个招呼。
“张先生，打扰了。”陈静薇声音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她目光在店内扫过，看到胖子手里那个歪鼻子斜眼的纸人脑袋，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子轩非要过来，说想看看你们，顺便……请教一下功课。”她找了个得体的借口。
陈子轩已经窜到胖子身边，好奇地打量那个半成品：“铁柱哥，你这扎的是啥？夜叉吗？”
胖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去去去！这是金童！懂不懂艺术！”
陈静薇走到柜台前，从随手的爱马仕手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信封，放在台面上，语气依旧冷静，但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感激：“张先生，落霞村那边的事情，后续已经彻底处理干净了。家父让我务必再次感谢您。这是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张清玄看了一眼那厚度可观的信封，没有推辞，顺手拉开抽屉放了进去，淡淡道：“分内之事。”
陈静薇似乎松了口气，她并不擅长表达过于热烈的情绪，这样的方式最让她舒适。她看了看在后院小客厅里对着阵法图比划的陈子轩，又看了看一脸苦大仇深的胖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另外……其实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请张先生帮忙。”
“说。”张清玄言简意赅。
“是我一位世交伯父家的事情。”陈静薇组织着语言，“他家在南郊有处老洋房，空了有些年头了。最近打算重新装修，但怪事频发。负责看守的老佣人总说晚上听到女人哭声，请去的装修工人也接二连三出事，不是莫名受伤就是工具丢失，还有个工人声称看到了穿白衣服的女人影子……现在工程完全停滞了。”
她顿了顿，看着张清玄：“伯父家不信这些，只觉得是工人想加钱或者恶作剧。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那房子据说有些历史，战乱时期好像死过人。我想请张先生去看看，如果是寻常问题，帮忙解决；如果真是……那方面的，也好让伯父家有个准备。费用按您规矩来。”
张清玄手指轻轻敲着柜台面，沉吟片刻。南郊老洋房……那种地方，藏点东西不奇怪。
“可以。”他应承下来，“初步勘察费一千。如果需要处理，视情况再加。”
“没问题。”陈静薇立刻答应，显然价格不是问题。
就在这时，店门再次被推开，风铃急促地响了一声。一身警服、身姿挺拔的林瑶走了进来，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额发有些微湿，警服外套搭在臂弯，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清玄，关于城西……”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柜台前的陈静薇身上。
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女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林瑶的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丝审视；陈静薇则依旧是那副清冷高雅的姿态，但微微挺直的脊背泄露了她瞬间的戒备。
店内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胖子悄悄捅了捅陈子轩，用气声道：“感觉到了吗？修罗场的气息……”
陈子轩猛点头，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藏到胖子身后。
张清玄仿佛毫无所觉，推了推墨镜，对林瑶道：“城西的事解决了。一个残留的能量印记，已经抹除。”
林瑶“哦”了一声，走到柜台另一边，将一份文件放下：“这是结案报告副本，给你备案。还有，上次的顾问费尾款，财务已经批了，明天到账。”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职业性的干练。
“嗯。”张清玄接过文件。
陈静薇这时微微一笑，笑容得体无瑕，对林瑶打招呼：“林警官，好久不见。” 她又转向张清玄，语气自然地说道：“张先生，那南郊洋房的事，就拜托您了。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让司机来接您。”
林瑶的目光立刻转向张清玄，带着询问。
张清玄仿佛没看到两个女人之间无声的交锋，平静地回答陈静薇：“明天上午吧。不用接，地址发我，我们自己过去。”
“自己人”……林瑶捕捉到这个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陈静薇则满意地颔首：“好，那我稍后把地址和联系人发给您。” 她又寒暄了两句，便拉着还想赖在这里的陈子轩告辞了。离开时，她经过林瑶身边，两个女人互相点头致意，姿态无可挑剔，但空气里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噼啪作响。
她们一走，店里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
胖子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妈呀，刚才吓死我了！两位姑奶奶气场太强了！”
林瑶没理会胖子的吐槽，看着张清玄，语气听不出情绪：“南郊老洋房？又有新案子了？”
“嗯，陈静薇介绍的。”张清玄语气依旧平淡，“去看看。”
林瑶抿了抿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只道：“有需要协调的，跟我说。”
“知道。”
林瑶也没多留，又沟通了几句公务，便也离开了。
店里终于只剩下张清玄和胖子。
胖子凑到柜台前，挤眉弄眼：“老板，可以啊！警花和富家千金都围着您转！您更喜欢哪个类型？”
张清玄抬眸，墨镜后的目光没什么温度地扫了他一眼：“《基础符箓大全》抄到第几页了？”
胖子瞬间蔫了，哭丧着脸：“……我这就去抄！”
看着胖子灰溜溜跑回后院的背影，张清玄摇了摇头，重新拿起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微烫，入口苦涩，回味却带着甘醇。
他看向窗外，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色。胡同里，下班归来的人们互相打着招呼，孩子们的笑声远远传来。
南郊老洋房……女人哭声……白衣影子……
看来，明天的行程，不会太无聊了。
他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红尘纷扰，倒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