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云溪身前的墨尘根本来不及多想,完全是出于保护师弟的本能,他猛地一个侧身,将吓呆了的云溪彻底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
安英那只手,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毫无阻碍地、整个穿透了墨尘的胸膛!从他的后背刺入,前胸穿出!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墨尘素色的衣袍,也溅了安英满手满脸!
安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冰冷的、完成任务般的漠然。
他手腕一动,猛地将手抽出——
随着他的动作,一颗仍在微微跳动、温热的、血淋淋的心脏,被他硬生生从墨尘的胸腔里掏了出来!
墨尘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瞳孔迅速涣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个巨大的、空荡荡的血洞,又看了看安英手中那颗属于他自己的、还在滴血的心脏,嘴唇颤抖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二师兄!!!”
“墨尘——!!!”
一声蕴含着无尽震惊、痛苦、愤怒和难以置信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夏蓝的喉咙!他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一切力量,身影如同疯了一般猛冲过去!
在他冲过去抱住的同时,左手疾点,数道最强的束缚灵诀如同闪电般射向手持心脏、站在那里仿佛在欣赏杰作般的安英!
安英竟然没有躲闪,任由那些灵光没入体内,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
他甚至抬起头,看向冲过来的夏蓝,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嘲讽和怜悯的笑容。
他晃了晃手中那颗还在滴血的心脏,仿佛在炫耀一个战利品。
“师尊,”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轻快,
“这个世界的你,反应竟然这么慢……真是无能呢。”
“闭嘴!!”夏蓝双目赤红,根本听不进任何一个字。
他几乎是抢夺一般从安英手中夺过那颗温热却正在迅速失去活力的器官,手忙脚乱地按回墨尘空洞的胸腔。温热的血液瞬间浸透了他的手,他的衣袍。
触手还是温热的,甚至还在极其微弱地抽搐着。
夏蓝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
他试图将那颗心脏塞回墨尘那个恐怖的伤口里,徒劳地用手捂住,试图止住那汹涌流淌的鲜血,体内灵力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涌入墨尘体内,试图挽留住那飞速消逝的生机!
“墨尘!墨尘!撑住!师尊在这里!师尊救你!”
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眼泪混合着墨尘的鲜血,糊了满脸。
可是没有用。
心脏离体,对于尚未成仙的修士而言,几乎是瞬间致命的创伤。无论他输入多少灵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无法阻止生机的流逝。
墨尘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瞳孔彻底散开,嘴唇翕动着,却只有血沫不断涌出。
“没用的,师尊。”被束缚在一旁的安英冷眼旁观,语气带着残忍的戏谑,“心脏都没了,还怎么活?您医术一向不佳,忘了么?”
“不……不!”夏蓝语无伦次,徒劳地用手捂住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窟窿,试图阻止生命的流逝,滚烫的眼泪混合着鲜血,砸落在墨尘冰冷的脸颊上
“二师兄!呜呜呜……师尊!二师兄他……”云溪早已吓坏了,小脸惨白,哭得撕心裂肺,试图靠近又被满地的鲜血和可怕的景象吓得不敢动弹,只能无助地哭喊。
夏蓝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被束缚的安英,周身灵力因暴怒而剧烈波动,锁链骤然收紧,勒得安英骨骼咯咯作响。
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撕裂:“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是谁?!你把他还给我!把安英还给我!!”
安英看着他崩溃的样子,眼神似乎微妙地变化了一下,那疯狂的底色似乎褪去了一瞬,流露出一点点属于安英本身的困惑,但很快又被那疯狂的意识占据。
他扯出一个笑:“我就是安英啊,师尊。您的好徒弟……您应该认得我啊……”
他忽而凑近了一些,尽管被束缚着,眼神却充满了侵略性,压低了声音,如同恶魔低语:
“毕竟……您‘看’过我,在‘书’里,仔仔细细地‘看’过我,不是吗?师尊……”
他刻意加重了“看”和“书”两个字。
夏蓝浑身血液瞬间冰冷彻骨。
他……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书的事情?!
“师尊,这个世界的你……到底被多少人上过了?”安英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恶毒的、慢条斯理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进夏蓝的耳膜,“嗯?魔尊?师叔?还是……元景?”
“那您呢?”
“……您又是谁呢?”
这句话,如同最终判决,狠狠击碎了夏蓝最后的侥幸心理。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瞬间攫住了夏蓝,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安英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色,满意地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我的好师尊,您的疏忽,导致两个徒弟变成这样...您不觉得愧疚吗?”
夏蓝徒劳地用手捂住墨尘胸前那个巨大的、仍在汩汩涌出温热液体的空洞,试图堵住那生命的流逝,可那滚烫的液体却争先恐后地从他指缝间溢出,染红了他的手,他的衣袖,和他苍白绝望的脸。
他体内的灵力早已枯竭,却依旧疯了一般、不计后果地压榨着最后一丝本源,拼命注入墨尘冰冷的身躯,那微弱的灵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来人!来人啊!去叫玄清来!叫元景来!”
云溪早已吓傻了,瘫坐在不远处,连哭都哭不出声,只会睁着惊恐至极的大眼睛,瑟瑟发抖地看着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也许是嘶喊穿透了门扉,也许是此地剧烈的灵力波动和血腥气终于引起了注意,远处隐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但夏蓝已经听不到了。
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怀中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上。
墨尘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轻微抽搐,涣散的瞳孔似乎努力地想要聚焦,看向夏蓝的方向。
他那只沾满了自己鲜血的手,极其微弱地、颤抖地抬起了一点点指尖,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夏蓝猛地一把握住那只冰冷的手,紧紧攥在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墨尘!墨尘你撑住!你听见没有!玄清师叔马上就来了!他一定能救你!撑住!”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嘶哑得几乎出血。
墨尘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张口,涌出的却不是话语,而是更多的、暗红的血沫。
夏蓝慌忙低下头,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墨尘灰败的脸颊上。
“……师…尊……”墨尘的声音气若游丝,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那个……不是……大师兄……”
“您……别怪他……”更多的血涌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
“也……别怪……自己……是,弟子...”
夏蓝的心如同被万箭穿透,痛得几乎痉挛,只能拼命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别说了……墨尘,求你别说了……保存力气……等师叔来……”
就在这时,夏蓝怀中的墨尘,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回光返照的力气,垂落在一旁的手,极其微弱地、颤抖地结了一个印。
地面上,一个极其复杂、散发着微弱光的阵法图案缓缓浮现。
夏蓝慌乱之下还没细看,心想不会是那个斩杀一切无内丹修士的阵法——
他是想和这个占据了安英身体的怪物同归于尽?!
“墨尘!先别——”夏蓝失声喊道,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而被束缚的“安英”看到那升起的阵法,先是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更加疯狂诡异的冷笑。
“想拉我陪葬?可惜……”
然而,那地上的阵法亮起,散发出的却不是毁灭性的杀意,而是一种极其柔和、蕴含着庞大生命气息的……治愈灵光?!
这光芒温柔地笼罩住墨尘破碎的身体,也稍稍照亮了安英嘲讽的嘴角。
被束缚的“安英”看到这治愈阵法,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二师弟总是这么……”
可他原本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被束缚着的“安英”身体内部,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发出一种极其恐怖而不稳定的灵力波动!那力量狂暴至极,远远超乎他这具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夏蓝瞬间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骇得魂飞魄散:“不!安英!不要!”
“安英”勾唇笑着:
“我的好师尊...你是最好的一个.......我真有点舍不得你呢.....”
“咱们.....再会——”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根本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安英”的身体就在夏蓝眼前轰然炸裂开来。
血肉横飞,骨骼碎裂。
浓重的血雾瞬间弥漫了整个静室,碎肉和内脏溅得到处都是。
夏蓝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炸震得气血翻涌,但他根本顾不得恐惧。
在那爆炸发生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疯了一般伸出灵力,不顾一切地抓向那爆炸的中心,试图抓住些什么——安英的灵魂!哪怕只是一缕残魂。
“回来!安英!回来!”
灵力化作无数道纤细的光丝,拼命地捕捉、缠绕着那些逸散的、微弱的光芒。
墨尘以最后生命和鲜血启动的那个阵法,光芒终于达到了顶点。
这根本不是什么杀戮之阵!这是一个……一个以施术者全部生命和灵魂为代价的治愈阵。
墨尘到最后……想的都不是和罪魁祸首的大师兄同归于尽,而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