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
凌枝竭力把恐慌紧张平复下来,努力想着接下来要说什么话,才能把真金的情绪也给稳定住。
“在。”真金弱声应道,同样不敢上前。
“你成婚了是吗?”
“……是。”
“有多久了?”
“……没多久。”
“王妃有孕了吗?”
“……有。”
“哦……”
这只是凌枝随便想出来的话题,但是真金听在耳里,听出了别的意思。
“如果你介意,我可以……”
“不是。”
“我真的可以……”
“真不是!”
真金竭力示好,凌枝竭力打断。
她知道真金要说什么,她可不敢让别人妻离子散。
再来,她根本就不喜欢真金。
想了其他话题说:“王子,你要不说说,这三年来,你都是怎么过的?”
“好。”
真金顺从地将这三年的事情都说上,说的时候,观察她的反应。
在意的事情,跟正在讲述的事情,毫无关联。
“我回大都过后,以阿合马为首的那群理财派,就紧抓着我在临安犯的错事不放。我记着你的话,没有心软,现在他们的内部,已经被逐渐瓦解了,阿合马,也下台了。”
“那现在,理财派是以谁为首?”
“宰相桑哥。”
“桑哥?是不是就是杨琏真迦的庇护者?所以杨琏真迦之前在临安,才敢那么的肆无忌惮?”
“对,就是他。”
“那杨琏真迦呢?还活着吗?有没有出现过?”
“没有出现,不知死活。”
“这样……”
凌枝锁眉思索,她知道的内容,杨琏真迦是被忽必烈吓死的,且是死在桑哥这个靠山之后,意思就是说,现在桑哥还活着,那么杨琏真迦就还没死。
没死去哪了?钱塘江的水到底把他冲到哪了?
凌枝想着不禁咬紧了牙,这个恶僧,怎么老天还不收了他?
真金见凌枝的模样不再是害怕,彷佛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便是稍微朝前偏了一点脑袋,轻轻柔柔地道:“那你可以过来一点了吗?手不疼吗?”
凌枝闻言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始终都是紧抠在墙砖上的,且几个手指头,更是不知何时出了血。
她趁机提上要求。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过来。”
“什么事?”
“文天祥的妻女还在宫里,放她们回乡。”
“这个你放心,张将军来找我的时候,就说过了,择日就会放她们归去。”
“那先带我去看看,我还有话要说。”
“好。”
文天祥的妻女自文天祥被俘过后,就被押解到了大都皇宫,在太液池为奴,做浣衣院洗衣服的杂活。
太液池乃皇家园林,位于皇宫北面的一大片水域之中。
凌枝去时一路上都在琢磨,琢磨见面后怎么说才不会刺激到她们母女俩,然后让她们安稳地回家乡去生活。
文天祥就义的消息很快就会散布天下,也不知道母女俩现在知道什么没有?
文天祥给自己求了情,肯定也会给妻女求情的,忽必烈跟文天祥只是国家层面的立场不同,心中坚守的道义不同,忽必烈是十分敬重文天祥的,所以忽必烈不会对她们母女俩怎么样。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说这个事。
两刻钟后,凌枝在真金的引路下到达太液池。
到时只见一行太监支着长杆在湖泊里面打捞着什么,有的还下了水,而湖泊的岸边,正躺着一具湿漉漉的尸体。
凌枝被三年颠沛囚禁,不认识文天祥的妻女,只在囚禁的过程中,文天祥给她画过妻女的画像。
凌枝的预感开始不好,颤颤巍巍地走近岸边,刚巧到时,太监又打捞上来一具尸体,说道:“母女俩。”
看尸体情况,溺亡有些时间了,初步估算,应该是在昨夜,就是文天祥就义的当天晚上。
也就是昨天晚上,昨晚凌枝还被关在兵马司,看了一夜的书。
现在母女俩的皮肤都很浮肿水泡,但是凌枝还是辨别得出来,就是她曾经看过的画像。
呵呵,凌枝苦笑,旋即感觉天昏地暗,胸闷发呕。
才一天时间,悲伤的事情就接踵而至地来!
“丞相!”
她无助地蹲下,按住眼睛,泪水争先恐后地从指缝间滚出来。
才一天时间,她才刚刚被放出来,为什么就成了这样?为什么就成了这样?
“丞相,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凌枝痛哭涕零。
真金蹲下,掌着她的肩。
“你走开!”
她暴喝,一股猛力将真金推开:“都是你们干的好事!都是你们蒙古人干的好事!”
真金踉跄了几步,身子被展和扶住。
展和在香殿的时候,虽是被打发走了,实则凌枝猜的没错,展和就是隐身于哪里,并未走远。
凌枝指着真金的面庞,怒目切齿痛斥道:“拿人家的妻女作为要挟,你们还是不是人啊?祸不及妻儿!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小……”真金想解释,又无从解释,因为凌枝所说的,都是事实。
“都是你们蒙古人干的好事!别人忠于自己的道义,有什么错?你们凭什么拿人家的妻女作为要挟?凭什么?”
凌枝崩溃之下,只能把怒气发泄到真金头上,这里除了太监宫女,就只有真金的身份最能让她泄愤。
“都怪你!都怪你!”
她嘶吼,一掌一掌在真金的身上抓狂:“都怪你!都怪你!”
真金原封不动地受着,跟着肝肠寸断,这一切是跟他没关系,但他的身份就是逃脱不了谴责。
良久,凌枝打累了,吼累了,一屁股无助地坐到地上。
“皇太子。”这阵儿时间,下人已搜了遗物出来,展和递上。
真金看过之后,正要递给凌枝,却见咵啦一下,凌枝抽走了展和的剑,然后气势汹汹地奔着某个地儿去。
真金赶紧拉住她,反被她以剑威胁。
“你要是敢跟来,我连你一起杀!”
“你要干什么?”
“忽必烈,他脱不了责任!”
凌枝咬牙切齿,再次气势汹汹地朝着某个地方去。
剑尖被她拖在地上猛擦,擦出一路熠熠的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