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双足一顿,飞跃过去,挡在凌枝的正前方,两臂打开。
“你先杀了我!”
“又要保护你的父亲是吗?好!”
凌枝盛怒之上,直接撩起剑尖,照着真金的胸口就刺了过去。
旋即叮当一声,正要刺入真金胸口的剑,被展和一脚踢过,落了地。
凌枝凉笑,脸庞朝着展和一偏,对真金讽刺:“别让他插手啊。”
“好!”
真金牙关紧咬,主动把剑捡起来,还给凌枝手上。接着两臂再度打开,距离还更近了一点。
“好!”凌枝冰冷凉薄,说着手肘就往后抽,旋即再猛烈朝前刺。
眼看刺上,叮当一声,利剑被展和的手指钳制,又护住了他的主子。
凌枝拼不过展和的力气,冷笑讽刺的眼神看着他们。
真金大喝:“展和!”
展和不平:“皇太子,你是对她太好了!”
“退下!”
“不退!”
“退下!”
“不退!”
展和不但不退,还挡身到真金面前,不仅如此,他还反向把剑比到了凌枝的脖子上。
真金抓住剑刃,同时身躯站到了凌枝这边。
展和不敢对真金横剑,又见真金的手被划出了血,比着的剑便立即移开。
真金再把剑递给凌枝:“杀了我,不恨父汗!”
凌枝看一眼真金出血的手,再看一眼真金甘心情愿让她泄愤的脸,呵呵冷笑。
忽必烈,你可真是有个好儿子!
不杀了,反正也杀不死。
不杀了,反正杀了真金也弥补不到任何。
凌枝返回湖泊,走到母女俩跟前。
母女俩已经被白布盖了全身,几个太监要把她们抬走。
真金跟上来道:“厚葬。”
凌枝一听着这两个字,就是不知名的眼泪掉下来。
葬了,就是死了。
呵呵,这就是命吗?
“你看看吧。”真金递上刚刚搜罗出来的遗物。
遗物是文天祥的衣带,文天祥就义之后,忽必烈把他的遗物给了他的妻女。
衣带上边,有着这样一段: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以上字迹,乃是文天祥所写。
以上字迹的后边,是他妻子的落笔:我夫如此,奴怎苟活?
意思就是,母女俩是随夫随父去了。
凌枝颤抖地捏着衣带,泪水一颗一颗地往上边滚。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所学就是孔孟与仁义,所学就是为受国恩,忠天下,一死而已。
所学就是人生在世,不能只有享乐的皮肉,还要有为国为家的正气,要有坚持信仰的骨头。
谁不心疼妻儿骨肉?
文天祥深爱他的妻女,但他更爱他的国家,更爱他的信仰。
妻女愿追随着他去,更愿死得其所。
所以,这就是忽必烈到底还是杀了文天祥的原因吗?
几年时间,到底还是忽必烈怕了,因为他彻底看透了文天祥,看透了文天祥从容背后的力量,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战胜那股力量,就选择了成全。
“呵呵。”
凌枝的泪水汹涌澎湃,忽地一下扭过身,旋即一个噗通,整个人扎入到深深的湖泊里。
心太决,待真金发现过后,她已经沉底。
真金紧急跳下。
展和担心真金也跳下。
岸边的其余人,皆是一顿恐慌,不久便是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
之后,凌枝被真金救上岸来。
其余人等手忙脚乱,拿衣服的、拿帕子的,皆是在为他们皇太子的身体担心。
真金却只顾抱着凌枝,两个人坐在岸口边。
凌枝浑身湿漉漉,吐了好几口被呛着的湖水。
“小凌丁。”
真金抱着她,想要摩挲她,又无从下手,生怕她哪口气换不过来。
凌枝在一连串的猛咳之后,终于慢慢变得清醒。
她也不知道她刚刚怎么了,她就是一时脑子冲刺,接受不了。
她就是接受不了,才想要找个方式,解脱自己。
她深深呼吸,那口气呼得异乎寻常的长,呼吸得天昏地暗,真就是差一点换不过气来。
“我,我要回家……”
凌枝丢魂落魄,吃力站起来,踉跄地胡乱行走。
“这个地方,谁爱来谁来。我要回去了,再也不来了。”
“小凌丁。”真金追上,拉住她的手臂。
“我不想看这些,历史有什么好看的?谁爱看谁看。”
凌枝自言自语,后感觉有力道把自己抓住了,回首见是真金,反手把真金的衣袖拽住。
她拽着真金,一道一道的重力,拖着真金的身体,不停地往下坠。
同时,又是像责问、又是像倾诉、又是像想要寻找一个答案那般、落魄着、哭诉着道:
“王子,我就是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我读书成绩不好,生活一团糟糕。我没有教养,我就是个二溜子,我连我家的狗都看我不顺眼。
可是你们这个社会是不是有病啊?天天打仗,天天打仗,有什么好打的?还一个接一个地去殉难,一个接一个地去殉节,干什么啊?干什么啊?”
她涕泪横飞,她对不起文天祥,她无能为力。
文天祥的事她接受不了,可是在文天祥之后,还有别的同样惨烈的事。
凌霄,凌霄,凌霄还有十万人。
“呵呵。”
凌枝苦涩着发笑,她突然怀疑,她穿越而来,就是要让历史给她上课的。
上什么课?上什么课?
不,她不学!
“我告诉你,这些事情,教育不了我!根本就教育不了我!”
凌枝狠狠搓一把脸上的泪,偏就是跟谁斗气那般,跨上大步就走了。
根本没有方位,看着哪条路宽敞就走哪条。
一阵后,她彻底迷失了,仰目四顾,怎么还在园林之中?
是还没有走出太液池吗?一个太液池就走了这么久,那皇宫到底是有多大?
前方没有路,她转过身,正好跟紧跟着她的真金撞上。
真金心下担忧不已,她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像是得了失魂症了。
好一会,凌枝才是主动开口道:“不是要厚葬吗?”
一通发泄,她终于冷静下来了。
真金倒是愣了片刻:“哦,是。”
“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