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山神爷归来,陆沉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头事。
先前就一直有去祭拜的想法,奈何一直被各种事情耽搁,如今也算是终是彻底放下。
虽然并未得到什么立竿见影的好处,但陆沉心中却隐隐能够感觉的到,之前在那破庙中的时候,那尊沉默的山神像,其目光曾短暂地落在他身上。
“如此一来,往后进山采药狩猎,心中也能多几分底气了。”
陆沉回到自家宅院,心中安定。
除去亲自到李家镇赴了那场百业祭之外,他就闭门谢客,也不曾再出过门,只将全部心神沉入武道修行之中。
练功房内,门窗紧闭。
陆沉盘膝静坐,摒弃杂念,心神沉入体内。
一呼一吸,深似巨鲸吞水。
每一次呼吸的律动,都牵引着周身奔腾的气血。
那潜藏于筋骨皮膜之下的灼热气血,随着他的意念缓缓升腾,又沉沉落下,如同在锤炼一块无形的精铁。
渐渐地,随着呼吸节奏的加快与加深,陆沉体内气血的奔流开始加速。
原本平缓流淌的血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动,在血管中发出细微的嗡鸣,流速陡然提升!
仅仅数个呼吸间,陆沉的皮肤便肉眼可见地泛红发烫起来。
毛孔舒张,丝丝缕缕的白色热气从体表蒸腾而出,整个人如同置身于熔炉边缘,滚烫灼人!
“力关瓶颈,讲究水到渠成,若霸蛮硬冲,一旦冲不过去,气血回流,必然猛烈回卷,轻则经脉受损,内腑震荡,重则气血逆冲,根基尽毁!”
陆沉想到当日宋教头叮嘱过他的要点,便没有继续将气血更加狂猛的催动起来。
他强压下心头那一丝因力量暴涨而生的冲动,努力维持着呼吸的节奏。
此刻,体内的血液仿佛已不再是温热的液体,而是化作了滚烫粘稠的岩浆,蕴含着沛然巨力,一次次向着那层横亘在更高境界前的无形壁垒发起冲击!
那壁垒似有若无,却又坚韧无比,如同隔着一层极薄却极韧的阻隔。
灼热的气血洪流撞击其上,荡起层层涟漪,却始终无法将其彻底贯通!
“呼……”
陆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皮肤上的红色与热浪也如潮水般褪去。
“积蓄还是不够深厚。”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青筋尚未完全平复的手掌,眼神清明,并无多少沮丧。
他深知自己从接触武道到如今力关三重,速度已是骇人听闻。
这其中机缘、悟性、甚至那神秘的山海小印都起了巨大的作用。
但武道之路,越往后,每一步都如同登天!
力关瓶颈,是横亘在无数武人面前的拦路猛虎。
多少人于此蹉跎岁月?
有人被困五六年不得寸进,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光流逝。
更有人耗费八九年光阴,甚至十数载苦功,依旧被死死卡住,最终气血衰败,黯然收场,抱憾终身!
正因如此,武师们才不惜代价,四处搜寻那些能滋养筋骨、壮大气血、弥补先天不足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
一切,都只为积累那冲破关隘的“本钱”。
武道之路,一步快,往往便是步步快!
抢占先机,在气血最为鼎盛、筋骨最具可塑性的壮年时期登堂入室,未来才有无限可能。
若等到四十岁之后,人体气血如同日薄西山,开始衰败,筋骨亦渐趋僵硬固化,那时再想冲击更高境界,无异于逆水行舟,难如登天!
时间,是武道上最无情、却也最公平的判官。
陆沉如今能走到这里,若是让旁人知道,怕是都要羡慕嫉妒恨了。
若是今日再让他轻松破开气关壁障,那才是真正的没有天理。
根基底蕴的积累,可不是随口说说。
哪怕他身上有诸多机缘宝物,天赋也强,那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去积累才行。
“看来那兴饶镇的宝鱼,我或许该再去弄几条了。”
陆沉想起先前宝鱼的滋味以及功效,不由目光闪动。
水磨功夫是根本,但若有外力相助,滋养己身,加速积累,何乐而不为?
他如今需要的,自然是更浑厚的本钱,来冲开这力关最后的屏障!
次日天光微熹,陆沉便策马出了安宁县城,一路疾驰,直奔兴饶镇。
抵达镇上,他略作打听,便得知白阿水今日一早便已出船,往大泽深处捕鱼去了。
左右无事,陆沉也不急躁。
在镇口临河的一处简陋茶寮坐下,向店家借来一只红泥小火炉,又讨了半壶山泉水和一小包粗茶,自顾自地生火烹煮起来。
清冽的河水在朝阳下泛着粼粼波光,远处几叶扁舟随波起伏。
陆沉寻了岸边一块平整的青石坐下,看着炉火舔舐着陶壶底。
他目光随意扫过河岸,不远处一个垂钓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一身玄黑劲装,头戴宽檐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
其身姿笔挺,持竿的手稳若磐石,虽然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与周遭寻常渔夫、农人迥然不同。
“呵,倒是应景,钓鱼佬果然哪里都有。”陆沉心中暗忖,这人瞧着不简单。
“小兄弟,好雅兴,你这是在等人?”
一个低沉浑厚、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传来,正是那垂钓的黑衣人。
他并未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水面浮漂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陆沉收回目光,提起刚沸的陶壶,斟了一碗色泽清亮的茶水:“不错。”
“兄台若不嫌弃,可要来一碗解解渴?”他语气平和,既不热络也不疏离。
“哈哈,那便叨扰了。”
黑衣人朗笑一声,放下钓竿。
他站起身,身形果然高大魁梧,肩宽背厚,抬手摘下了那顶宽檐斗笠。
斗笠之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
浓眉如墨,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刚毅。
尤其那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内蕴,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虽穿着便装,但那久居上位的威严气度,却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绝非寻常富家翁或江湖豪客所能拥有!
好重的官气!
陆沉心头微微一凛,眉毛下意识地挑了一下。
此人身上这股子官威,沉凝厚重,可不是县衙里那些胥吏可以比拟。
甚至于,算起来,还要比安宁县尊更胜一筹!
兴饶镇这小小的河湾,怎会藏着这样一位大人物?
那黑衣人已大步走到近前,毫不客气地接过陆沉递来的粗陶茶碗。
他仰头,“咕咚咕咚”几口便将茶水饮尽。
“痛快!”黑衣人随手将空碗放在青石上,目光如电,直直落在陆沉脸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兄弟,看你气度不凡,在这安宁县地界,莫非,你姓陆?”
陆沉这下更好奇了,他开口应了一声:“正是,大人难不成认得我?”
他心中疑窦丛生,对方这么重的官气,品级定然不低,可兴饶镇哪里养的出这么一条过江龙?
“听说过。”
黑衣人笑容更深了几分。
他身量极高,比陆沉还高出小半个头,此刻微微俯视着陆沉,那方正威严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陆沉。”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带着一丝奇特的熟稔。
随即,在陆沉略显疑惑的神情中,他开口道:“按辈分算,你该叫我一声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