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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域历四百一十六年初夏,同源湖的晨雾里浮着星砂的微光。星明正蹲在“同源号”新船的甲板上调试星力罗盘,指针对着共生座的方向微微颤动,铜制的盘面刻着三族的刻度,东域的“子丑寅卯”、虚空的星轨分区、西陆的火焰时辰,在晨光里拼成个完整的圆。

“星明哥,锚链又卡住了!”船尾传来焰铁的喊声,他正抡着锤子敲打缠结的链环,赤裸的胳膊上暴着青筋,古铜色的皮肤被湖雾浸得发亮。链环是用共熔合金铸的,每一节都刻着稻穗纹,是他特意请东域的老工匠设计的,“这鬼东西,比西陆的火山岩还硬!”

星明笑着放下罗盘,踩着跳板走到船尾。他从腰间解下星砂袋,往链环的缝隙里撒了点银灰色的粉末,星砂遇水泛起微光,链环立刻松动起来。“得用星力润一下,”他指尖在链环上划过,留下淡蓝的光痕,“你看这星轨纹,顺着‘开阳星’的方向敲,省力多了。”焰铁依着他说的角度抡锤,果然“哐当”一声,链环应声散开。

船舱里飘出焰朵烤面包的香气。她正把刚出炉的星麦面包摆进陶盘,面包上撒着潮生园的三色花粉,边缘烤得微焦,带着点火山岩烤箱特有的烟火气。“阿砚爷爷说今天要试航,”她探出头朝甲板喊,辫子上的蓝布条扫过舷窗,把外面的湖光山色都搅成了流动的画,“我多烤了些,路上当干粮。”

阿砚踩着露水登上“同源号”时,船身正随着浪头轻轻摇晃。他扶着船舷的星木栏杆——那是用共荣库后院的老星木做的,栏杆上缠着星藤,藤叶间开着细小的紫花,是星明去年移栽的,“都准备好了?”

“就等您了!”小穗从了望塔上探出头,她穿着件东域样式的短衫,领口却绣着西陆的火焰纹,手里举着新绘的《万域水路图》,图上用红笔标出了新发现的航道,“星明哥说,顺着这条星轨走,到西陆的火焰港能省两天路程!”

“同源号”缓缓驶离码头时,长街的人都来送行。李婶的儿子提着篮子往船上递腌鱼,陶坛上贴着星砂画的平安符;虚空的星师站在岸边挥手,手里举着星轨预测图,大声嘱咐着“避开‘毕月乌’的暗礁区”;西陆的老萨满则点燃了焰绒篝火,火光在湖面上投下跳动的金红,像给船尾系了条发光的带子。

船行至湖心时,星明升起了三色帆。东域的蚕丝、虚空的星纱、西陆的焰绒在风里舒展,帆面上的“共荣”二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焰铁掌着舵,船舵的轴心嵌着星晶片,能感应星力自动微调方向,“你看这船,”他得意地拍着舵盘,“东域的龙骨稳,虚空的星力装置灵,西陆的合金外壳硬,三族的好都占全了!”

焰朵把面包分给众人,面包的热气在舷窗上凝成水珠,模糊了外面的湖景。阿砚咬了一口,尝到星麦的微甜、花粉的清香,还有焰朵特意加的焰果酱的微辣,像把长街的味道都包进了面团里。“当年第一艘‘同源号’,”他望着远处的水天相接处,“连星力罗盘都没有,全靠老船工的经验掌舵,哪敢想有今天。”

星明正在记录航速,他用的纸是东域的桑皮纸,笔却是虚空的星毛笔,写出的字带着淡淡的光。“我祖父说,他们第一次试航时,连帆都挂不整齐,”他指着图上的航线,“现在我们不仅能测星轨,还能根据西陆的季风调整航向,这才叫‘同源’——水同源,路也同源。”

船行至傍晚,天边的晚霞染红河面。小穗忽然指着远处的水面:“看!是星斑鱼群!”无数带着星芒的鱼在船舷边游动,鳞片反射的光像撒了把碎星。焰铁抄起渔网,网眼是东域的蚕丝与星纱混织的,刚撒下去就网住了半网鱼,“晚上有鱼吃了!”

焰朵在甲板上架起了小炉子,用的是焰铁打的便携灶,炉膛烧着星砂与火山岩混合的燃料,火光明明灭灭。她把鱼清理干净,抹上东域的酒糟、虚空的星蜜、西陆的香料粉,用锡纸包好埋进炭火里,“我娘说这样烤的鱼,既有烟火气,又不失鲜味。”

夜色降临时,“同源号”在一处无名小岛停靠。岛上的沙滩泛着银光,是星砂与贝壳的碎屑混合而成。孩子们捡来枯木生火,焰铁用星力引动装置让火焰更旺,星明则在沙地上画星轨图,小穗和焰朵把烤好的鱼摆进陶盘,长街的烟火气,就这样在陌生的小岛上弥漫开来。

“阿砚爷爷,您说这里能种三色花吗?”小穗捧着把沙土,里面混着星砂粒,“我带了花籽,要不我们种点试试?”

阿砚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小禾当年在潮生园埋下第一颗花籽的情景。那时的姑娘也是这样,捧着花籽问他:“先生,这花能活吗?”如今,她的孙女正想把三色花的种子,撒向更远的土地。“种吧,”他笑着说,“星砂路能铺到的地方,花就能开。”

篝火旁,焰朵弹起了西陆的鲁特琴,琴弦是用星藤的纤维做的,弹出的调子却带着东域民谣的婉转。星明用星语轻轻哼唱,焰铁打着西陆战歌的节拍,小穗则用东域的方言跟着和,三种语言在夜风中交织,像条无形的线,把不同的旋律织成了同一首歌。

夜深时,阿砚坐在船舷边,看着岛上的花籽在沙土里安了家。星明记录的航速数据就放在手边,纸页上的星轨图与沙滩上的倒影重叠,像幅立体的画。他忽然明白,所谓“同源”,从来不是固守一处,而是带着长街的印记,往更远的地方去,让那些花、那些故事、那些温暖的滋味,在新的土地上扎根。

“同源号”返航时,朝阳正从湖面升起。阿砚站在甲板上,看着三色帆在晨光里舒展,像只展翅的大鸟。他翻开共荣库的登记簿,在第九十三章的位置写下:“‘同源号’试航成功,探新航道一条,于无名岛播三色花籽,夜宿沙滩,歌与潮声共起。”

船靠近码头时,长街的人又涌了出来。李婶的儿子提着新蒸的馒头,星师举着新绘的星图,老萨满的篝火还在燃烧。孩子们跳上岸,七嘴八舌地讲着路上的见闻,焰铁的鱼网、星明的航图、焰朵的面包屑,都成了故事里的注脚。

阿砚最后一个下船,脚踩在熟悉的星砂路上,忽然觉得长街的边界又宽了些。那些铺在地上的星砂、开在园里的花、行在水上的船,都在说同一个道理:最好的“共荣”,是让不同的根须扎进同一片土,再让新的种子,乘着风,顺着水,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第九十三章的风还在帆上鼓荡,带着湖的潮气与花的香,漫过长街,漫向那些尚未被命名的远方。而共荣库的登记簿,正等着被新的航程、新的花、新的故事,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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