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天色灰蒙蒙的，气温明显降了下来。陈向北醒来时，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他习惯性地先看向林南笙紧闭的房门，里面静悄悄的。他忽然想起什么，翻了下手机日历，上面有一个他悄悄标记的、带着小星星的日期——是了，她的生理期就在这几天。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她房门外，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轻轻敲了敲门：“南笙？”
没有回应。
“估计是不舒服，还在睡。”陈向北心里有了判断，转身就钻进了厨房。他记得她这个时候总会没什么胃口，手脚冰凉。他熬上软糯的瘦肉粥，又仔细地切了姜丝，煮上一小锅滚烫的红糖姜水。
时间慢慢过去，粥和姜水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公寓里。陈向北看了眼时钟，心里有些担心：怎么还没起？平时她就算不舒服，这个点也该有点动静了。
他再次走到她门前，敲了敲：“林南笙？我开门啦？” 说完，他轻轻推开房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林南笙蜷缩在床上，眉头微微蹙着，眼睛紧闭，似乎无论怎么调整姿势都找不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陈向北心里一紧，走过去，伸手进被窝摸了摸她的脚——果然一片冰凉。
去冲了个暖水袋，仔细用毛巾包好，塞进她被窝里，贴在她脚边。然后，他坐在床沿，犹豫了一下，还是隔着柔软的睡衣，将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用一种稳定而轻柔的力道，缓缓地揉按。
感受到热源和适度的压力，林南笙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喟叹了一声，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
陈向北看着她舒缓下来的睡颜，干脆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上半身趴在床沿，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因为不适而略显苍白的嘴唇……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安静地看她睡觉。
看着看着，思绪就飘远了。这辈子，真的能和她有一个好的结果吗？他现在做的这些，她会喜欢吗？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点点他的位置？ 这些问题像缠绕的丝线，想着想着，他竟也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趴在床沿睡着了。
林南笙是被热醒的。脚丫暖烘烘的，小腹也持续传来熨帖的热度，驱散了往常那种坠胀的寒意。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先是感受到脚边的暖水袋，然后……她发现陈向北的手正隔着睡衣捂在自己的肚子上！
这动作……有点过于亲密了。她的脸颊瞬间有点发热，但奇怪的是，心里并没有反感或抵触，反而涌起一股巨大的感激和安心。因为是陈向北，所以没关系。 她静静地躺着，没有动，看着他趴在床边熟睡的侧脸。
陈向北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也醒了过来。他睁开眼，一时还有些迷茫，直接就撞进了林南笙清澈的眼眸里。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放在哪里，第一反应是带着刚睡醒的鼻音问：“好点没？”
林南笙点了点头。
“要起来吗？”他又问。
“嗯嗯。”林南笙应着。
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陈向北有动作，他的手还稳稳地覆在她肚子上。林南笙有些疑惑地问：“你……不起来吗？”
陈向北这才反应过来，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甩了甩胳膊：“嘶……手麻了，动不了。” （根本不是！他就是想多赖一会儿！）
林南笙信以为真，立刻有些愧疚地说：“啊？我帮你按按。” 她坐起身，拉过他的手臂，从结实的小臂开始，认真地帮他按摩放松，一路按到手腕。
按到手腕时，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忽然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和动作似乎……太亲密了。她的耳根又开始悄悄泛红。
陈向北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迟疑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得寸进尺地抬起手，把手指递到她面前，语气可怜：“手指也麻了……”
林南笙不疑有他，伸出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按摩手指。就在她的指尖第二次触碰到他指腹的瞬间，陈向北突然反客为主，手指灵活地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牢牢握住。
林南笙整个人一顿，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眼睛微微睁大，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向北看着她这副懵懂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故意用带着点痞气的语气问她：“怎么了，不可以？”
林南笙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是不可以，而是……心跳太快，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两人的关系……已经可以这样十指紧扣了吗？
陈向北见好就收，不再逗她，松开手，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粥和姜糖水应该还温着。”
林南笙点点头，借着起身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慌乱。
她喝了陈向北煮的姜糖水，辛辣中带着甜，暖流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又吃了小半碗熬得烂烂的瘦肉粥，感觉冰冷的身体一点点活了过来，整个人都舒坦了。
“感觉怎么样？”陈向北问。
林南笙竖起一个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赞：“活过来了！”
陈向北摸摸她的头：“这次怎么好像特别痛？”
“可能是……前几天冰淇淋吃多了。”林南笙有点不好意思。
陈向北让她继续躺着休息，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柄拿过来，打开他正在测试的一款画风治愈的休闲游戏：“玩会儿这个，转换一下注意力，可能会舒服点。”
林南笙就是个游戏菜鸟，但她很认真。每一关她都小心翼翼地通过，虽然每次通关都只剩一颗心的最低评价，险象环生，但神奇的是，她居然每一关都能磕磕绊绊地过去。
陈向北准备好午饭过来看她进度，忍不住笑话她：“你这通关记录，看得我血压都高了。”
林南笙正全神贯注呢，被他嘲笑，想也没想，抬起脚就轻轻踩了一下他的大腿以示抗议。
陈向北反应极快，一把就抓住了她纤细的脚踝，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让他心神一荡。他挑眉，看着她：“菜还不让说了？”
林南笙想把脚收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她脸上飞起红霞，不知是因为游戏，还是因为这过于亲昵的触碰。
陈向北看她样子估计又在乱想，便放下她的脚，转而自然地拉起林南笙的手：“来，先吃饭。”
饭后，两人讨论着下午的安排，最终决定——就今晚，把火锅给提上！
林南笙起身想收拾碗筷，陈向北已经利落地把碗碟叠起来：“你一边呆着去，我来。”
“可是……最近家务都是你在做……”林南笙有些过意不去。
陈向北头也没抬，语气理所当然：“特殊情况，别碰冷水了。你去干点你自己的事。”
被他这么一说，林南笙只好作罢。她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剪辑前几天记录陈向北在厨房忙碌的视频。
“弄好了吗？”陈向北收拾完厨房，擦着手走过来，“现在时间还早，出去逛逛？顺便把晚上火锅的食材买了。”
林南笙点点头：“好。” 她回房间换了一身适合微凉天气的衣服——一件柔软的鹅黄色圆领毛衣，搭配栗子色的格纹羊毛A字裙，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舒适，像一颗刚刚炒熟、冒着香甜热气的糖炒栗子。
两人慢悠悠地走下楼。小区门口，不知何时支起了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摊，陈向北给林南笙买了一个，剥开一部分焦香的外皮，露出金灿灿、热乎乎的薯肉，递到林南笙手里。
他拿出手机，记录下林南笙被烫得呼呼吹气、又忍不住小口品尝时那满足惬意的样子，以及她一边吃一边看着街景时，那双沉静眼眸里映出的秋日光晕。
“要去旁边的公园逛逛吗？反正时间还早，晒晒太阳。”陈向北提议。
林南笙捧着热乎乎的红薯，点头同意。
公园里阳光正好，他们想找个长椅坐下。林南笙很自然地把吃了一半的红薯递给陈向北，自己则从包里拿出纸巾，准备擦拭椅面。等她仔细擦完回头，却看见陈向北手里那个红薯，就剩最后可怜的一小口了。
林南笙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陈向北接收到她的目光，以为她是想吃这最后一口，非常自然地把勺子递到她嘴边，上面颤巍巍地挂着那点红薯。
林南笙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是……我是想让你帮我拿着，我好擦凳子。” 她没好意思直说“那上面有我的口水”。
陈向北恍然大悟，立刻啊呜一口把最后那点红薯吃掉，还振振有词：“我以为你不吃了，别浪费嘛。” 他心里门清她想说什么，却故意装作只是理解错了，迅速转移了话题，指着天空说：“你看那云，像不像？”
林南笙看着他，心里默默叹气：陈向北这个“不嫌弃别人口水”的问题，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她忍不住叮嘱道：“你在外面……不要随便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不卫生。”
陈向北从善如流地点头，一脸“受教了”的表情：“知道了。” 心里却在想：你的除外。
林南笙见他答应，便也不再纠结，她的钝感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完全没有深究他行为背后的含义。两人并肩坐在洒满阳光的长椅上，暖洋洋的，舒服得让人想打盹。
这时，有位阿姨拿着手机地图过来问路：“小姑娘，请问这个荷花池怎么走啊？” 林南笙对这边不熟，下意识就扭头看向陈向北，眼神里带着自然的依赖和求助：“班长，你知道吗？”
陈向北为阿姨指明方向：“阿姨，您从这边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右拐，看到一个人工湖就是了，不远。”
阿姨连连点头，笑容满面：“谢谢你啊小伙子，”她又看向林南笙，“也谢谢你啊小姑娘，你男朋友真热心。”
林南笙脸颊微热，刚想张口解释：“阿……”
“不客气阿姨，”陈向北却抢先一步，笑容爽朗地接过话头，“您玩得开心啊！” 自然地打断了她的解释。
等阿姨走远，林南笙才看向陈向北，眼神带着点嗔怪。陈向北耸耸肩，理由充分：“跟陌生人解释这个多麻烦。而且，”他侧头看她，目光坦然，“我本来就是在追你，你也不用有压力。”
林南笙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还是觉得他在开玩笑。她实在想不明白，陈向北身边从不缺人示好的人，到底看上自己什么了？她最终只憋出一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看上我什么了？你又发神经。”
他伸出手，带着点惩罚又带着亲昵的意味，轻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
“唔……”林南笙捂住被偷袭的脸颊，抬起眼瞪他，像只被惹恼的小动物。
陈向北看着她微鼓的脸颊和那双带着薄嗔的眼睛，脸上故作严肃：“林南笙同学，请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上什么了？我看上的多了去了，比如……”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在她脸上流转，“比如这手感就挺好。”
林南笙被他这混不吝的话气得哭笑不得，揉着自己的脸蛋，决定不跟这个“发神经”的人一般见识。
又坐了一会儿，他们便起身去往超市。刚走进超市入口，陈向北眼神一凛，敏锐地发现林南笙栗色裙子的后摆上，沾染了一小块不易察觉的深色痕迹。
他立刻上前一步，几乎是与她并肩而行，用自己的身体巧妙地挡住了那个方向可能投来的视线，同时低头在她耳边快速提醒，声音压得极低：“南笙，别回头，你裙子后面……好像漏了一点。”
林南笙身体瞬间僵住，脸颊“唰”地通红，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动不敢动，下意识地紧靠向陈向北，仿佛他是唯一的掩体。
陈向北感受到她的紧张和无措，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非常自然地伸出手，从后方虚虚地环住她的腰际，形成一个紧密保护的姿态，几乎是半拥着她往前走。这个姿势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一对亲密情侣的寻常互动。
“别怕，跟着我慢慢走，我帮你挡着。”他在她耳边低声安抚，语气镇定而可靠。
尽管情况尴尬，但被他这样紧密地护在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和手臂的力量，林南笙慌乱的心竟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而陈向北，一边尽职地做着“人形盾牌”，一边感受着怀中人的依赖和贴近，心里……开心极了。这“意外”，似乎也不全是坏事。
两人走得极慢，林南笙因为不敢有大动作，几乎是靠着小碎步往前挪，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加剧身后的尴尬。陈向北也乐得迁就她，完全配合着她这蜗牛般的节奏，嘴角噙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混合着心疼与暗喜的笑意。
林南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挑选火锅料的，她的全部感官，似乎都被身后那个坚实温暖的怀抱所占据。
陈向北的前胸几乎紧密地贴着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毛衣，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他微微低头时，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发顶，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他的手臂始终维持着一个稳固的、保护的圈抱姿态，一手虚揽在她腰间，另一只手则随时准备接过她递来的商品，自然而然地就将她整个人笼在了他的气息和领地之内。
陈向北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名正言顺”亲密接触的机会。每一个看似出于保护的举动，都藏着他小心翼翼的欢喜和一点点得寸进尺的靠近。在她伸手去拿高处货架的零食时，他会靠得更近，几乎是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帮她轻松取下；在她弯腰看冰柜时，他会用手臂更紧地护住她身侧，防止走光。他享受着这种被她全然依赖、两人之间毫无间隙的感觉。
他们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连体婴般的亲密姿势，慢慢挪完了整个采购流程，在超市里形成了一道引人注目却又无比自然的风景线。周围偶尔投来善意的、带着笑意的目光，更让林南笙耳根发热。
结账时，陈向北也始终站在她身后，像一堵可靠的墙。他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依旧保持着守护的姿态，直到将所有物品装袋，最后将她安全地护送出超市，塞进副驾驶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林南笙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而随之涌上的，是后知后觉的巨大羞赧。她的脸，早已红得像熟透的虾子，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陈向北坐进驾驶座，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模样，心里觉得可爱得要命。他倾身过去，帮她拉过安全带扣好，动作间带着未尽的笑意。
“好了，安全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安抚。
林南笙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细若蚊蚋：“……谢谢。”
这句道谢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为他的及时提醒，为他的体贴保护，也为他保全了她的体面。而陈向北只是笑了笑，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