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多密道?”我不解的问道。
九皇子闻言笑了笑,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桂花糕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早年天下不太平的时候,这些栈道、密道都是老一辈人凿出来的保命路。就说这汉中城,当年建城时,城主怕遇着围城,愣是让人在地下挖了十八条密道,连通着城外的山林、河湾,有的甚至能通到邻县的粮仓。”
张若兰也点头附和:“我爹说过,他们那辈人信奉‘留三分余地’,走江湖的带暗器,守城的修密道,都是一个理儿——万一呢?谁也说不准哪天就遇上过不去的坎,多条路总比困死强。”
靖王摸了摸下巴,补充道:“再说相党在朝中盘根错节,这些年明里暗里修的暗道也不少。咱们现在走的密道,说不定还是当年他们自己人挖的,如今倒成了咱们的方便路,也算天道好轮回了。”
我望着栈道尽头隐在草木里的密道入口,忽然想起小时候听宫里老人说的话——真正的安稳,从不是等着别人手下留情,而是自己手里有底牌,脚下有多条路。
就像这密道,看着阴暗潮湿,却藏着最踏实的生路。
“走了。”九皇子率先迈步,火把照亮他的侧脸,“管他多少密道,能让咱们顺顺当当绕开麻烦,就是好道。”
张若兰拎起包袱跟上,回头冲我眨眨眼:“说不定走到底,还能撞见相党自己人在密道里迷路呢,那才叫好玩。”
风声穿过密道入口,发出呜呜的声响,倒像是在应和她的话。
我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感慨,抬脚跟上,火把的光在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把前路照得明明灭灭——管它多少岔路多少道,只要身边这些人在,走下去就是了。
密道里比栈道幽暗得多,火把的光只能照亮身前丈许地,石壁上渗着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倒像在数着脚步。
靖王走在最前面,手里的火把举得高高的,忽然回头道:“小七,你刚才那手‘流云袖’,跟你父皇年轻时倒有三分像。”
他指尖敲了敲石壁,“当年你父皇在猎场,一箭射穿三只兔子,用的就是这股巧劲。”
我愣了愣,关于幼年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上次大病初愈,家宴时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眼神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
“小皇叔记错了吧?”九皇子从后面跟上来,手里还拿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七哥小时候连弓都拉不开,怎么会跟父皇像?”
靖王笑了,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晃出深浅不一的纹路:“你们忘了?当年小七生病前,老国公总偷偷教他练功。老国公的‘流云手’可是一绝,说是能隔空碎石呢。”
张若兰忽然停下脚步,望着石壁上一道模糊的刻痕:“这好像是我爹刻的记号。”
她伸手摸了摸,“去年我爹来汉中查案,说密道里有处暗格,藏着相党贪墨的账本。”
我凑近一看,那刻痕果然像某个标记,只是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了。
指尖刚碰到石壁,忽然觉得掌心发热,像有股气顺着指尖往石壁里钻——“咔嚓”一声轻响,石壁竟真的裂开道缝,露出个半尺见方的暗格。
九皇子惊得差点掉了手里的桂花糕:“七哥,你这……是隔空开石?”
暗格里果然藏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本账册,墨迹虽有些褪色,上面的数字却依旧清晰。
靖王翻了两页,眉头越皱越紧:“果然是相党勾结藩王的实证,连粮草调动的明细都记着。”
这证据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张若兰忽然“呀”了一声,指着账册上的一个名字:“这是我爹的副手!难怪我爹总说他行踪可疑,原来是被相党收买了。”
我望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字,忽然想起刚才掌心的热意。
这力量到底是当年老国公教七皇子的功夫,还是我自己都没摸清的潜能?
正怔忡着,靖王忽然拍了拍我的肩:“小七,有了这账本,咱们就能回京了。”
火把的光在他眼里跳动,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激动:“你父皇这些年被相党掣肘,早就想动手了,就缺个确凿的由头。”
“可是,你们不觉得这账本得来的太容易了吗?”我心里疑虑重重。
“张知州从黑松岭抄到的信件之后,衙署都被烧了,人就被掳了!还有黑松岭居然出现军中的脚踏弩。一路追杀张小姐和我,这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密道尽头传来隐约的鸡鸣,天快亮了。
“七哥说得有理。”九皇子捏紧了手里的桂花糕,“相党行事缜密,怎会把这么重要的账册留在明面上?”
他看向靖王,“小皇叔,这账本怕是个幌子。”
靖王指尖在账册封面上敲了敲,目光沉沉:“不管是不是幌子,上面的笔迹和印鉴做不了假。张知州当年查过相党贪墨案,定能认出这其中的蹊跷。”
他顿了顿,看向张若兰,“张大人被我们安置在清河镇的漕帮分舵,那里暂时安全。我们把黑松岭的信件和这账册对一对,或许能找出其中的关联。”
我对张如兰说道:“阿兰”我已经习惯如此唤她了,“你与小皇叔一起去见张大人,我们分开目标会比较小,会比较安全。”
张若兰攥紧了袖中的短刀,指尖因用力泛白:“好,听七殿下安排。”
我目光扫过密道岔口——左边通往汉中城,右边则绕向清河镇的反方向,“我继续南下,往蜀地走。相党以为我们要回京,定会在北面设伏,咱们往南走,反而能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九皇子点头,把剩下的桂花糕塞进嘴里:“我这就让人传信给漕帮,让他们在蜀地接应。小皇叔,你们路上务必小心,账册……”
“我会妥善收好。”靖王将账册用油布重新裹好,塞进贴身的行囊,“小七,你们若遇着难处,就用这个。
”他摸出个青铜哨子,哨口刻着半朵莲花,“吹三声,三百里内的暗卫会赶来。”
我接过哨子,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人心头一稳。
张若兰忽然从包袱里掏出个油纸包,塞到我手里:“这胡饼,多加了芝麻,路上饿了吃。”
纸包还带着余温,像她掌心的温度。
密道尽头的鸡鸣越来越清晰,天光已透过石缝渗了进来。
靖王率先走向清河镇的岔口,张若兰跟在他身后,回头时眼里闪着光:“七殿下,蜀地的梅子酒很有名,等咱们回京,一起喝。”
“好。”我点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岔路里,火把的光越来越远,像颗将熄的星子。
九皇子拍了拍我的肩:“走了,七哥。往南的路不好走,得赶在天亮前出密道。”
我攥紧青铜哨子,转身走向另一条岔路。
石壁上的水珠依旧滴答作响,只是这一次,脚步声分成了两个方向,像一把剑劈向不同的风。
“七哥,你说,小皇叔他们能顺利见到张知州吗?”九皇子的声音在幽暗里荡开,带着点少年人的担忧。
“会的。”我望着前方晃动的火把光,忽然想起张若兰说的梅子酒,“等这事了了,咱们就去蜀地,买两坛最好的梅子酒,回来跟他们对饮。”
九皇子笑了,笑声撞在石壁上,碎成一片清亮,他忽然靠近我:“七哥,阿兰叫的很顺口哦!”
他身上的幽香一下子钻入我的鼻腔,身体又不由自主的冲动,我赶紧朝密道外跑去。
密道外的天光越来越亮,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倔强的线,一头系着清河镇的账册与秘密,一头牵着蜀地的迷雾与杀机。
此刻,我的腾空而起,甩九皇子好远……
“七哥,等等我,你跑什么呀?”九皇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