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老头道:“话糙理不糙,休怪我泼你冷水,你也别异想天开了。行侠仗义,为民除害,这响当当的口号连三岁孩童都会叫喊。这年月,虽不能说兵慌马乱,但官匪横行,鱼肉百姓,与兵慌马乱有何区别?好人与坏人又有什么区别?坏人又没在脸上刻个‘坏’字,得势者得天下,不小心触犯王法或得罪哪位有名望的武林名宿,可有你苦吃。”
沙元向有同感,默默点了点头。
高瘦老头道:“我行走江湖数十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说起行侠仗义至今还心有余悸。这可是经验之谈,你要好好记住,别重蹈我覆辙。如果为了扬名立万,想在江湖上出出风头,我劝你早点弃掉这个念头,还是踏踏实实地做人为好。”
沙元秃不屑一笑,心想:“倚老卖老。”
高瘦老头似乎看中了他的心理,笑道:“年轻人有这样的奋斗目标,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只是在这年月,只要你自己管好自己,不趁火打劫,不仗势欺人,已经难能可贵了。”
沙元秃虽心情极坏,听他侃侃而谈,忍不住暗暗好笑,认为他语无伦次,毫无道理。但转念又细细一想,又认为他毫无道理的话中又有几分道理,以往被自己误会重重的宫文达一心为公,却被迫离职。
施姑娘一身正气,四处受到讨伐。浩木大师仇敌满天下,被追得东躲西藏度日,最终也没逃过劫难,至今生死不明。而龙云道长及穆三清诸人虽打着行侠仗义的幌子,背地里却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作恶多端。不仅没有受到人们的指责,反而倍受人们尊敬,个中原因,他们名气很大,谁也不敢招惹他们。
论人品和武功,施大侠乃名副其实的大侠,可总认为他缺乏男子气概,万事难分是非曲直,都要看曲老盟主脸色行事。自己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将来是仿效施大侠,还是重蹈浩木大师的覆辙,他自己也很茫然,难以选择。好在自己已与施大侠击掌为誓,约定不再看别人脸色行事。只以施大侠的为人,他能做到吗?
那老头道:“醒醒吧!别梦想做什么大侠了,大侠并非人人能做的,是要付出代价的,何须自寻烦恼?一切顺其自然吧!你也是习武之人,咱们比试比试武功如何?一方面可以消除你的烦恼,另一方面也可以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呀!”
沙元秃想,这样也好,比试比试武功,虽不指望从他身上学到什么东西,但却能泄泄心中的闷气,是消除烦恼的最好办法。当即欣然应允。
正要亮出兵器,那老头忙道:“且慢,以我的武功和身份,是不会轻易和人比试的,若要比试,得有条件。”
沙元秃面色一沉,他对第一次和施范晔打赌上当受骗之事仍记忆犹新。略一踌躇,淡淡笑道:“什么条件?”
那老头见沙元秃有些犹豫,说道:“当然既不是向你索取报酬,也不是逼你去干什么坏事,你尽管放心。”
沙元秃道:“是你自己多虑了,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吧!当然要我能够接受才行。”
那老头道:“我与人过招,素来不超过十招,如果我在十招之内将你击败,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沙元秃又忍不住暗暗好笑,心道:“好大口气,真是吹牛不纳税啊!如果我是官府中人,一定要逼那些喜好吹牛骗子纳税不可。我纵然算不上当今武林第一,在江湖上也称得上一流高手了。即算曲老盟主和宫文达等前辈,也未必敢说在十招之内胜我,你的武功即算比我高强,也不至于在十招之内败给你吧!”
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他似乎又明白了什么,想道:“他是不是见我心情不好,故意取悦于我,逗我开心?比武胜负当然并不重要。咱们萍水相逢,虽还不明白他的身份及来历,但他有这份安慰自己的好心已足以让自己感激不尽了。”
当即笑道:“老前辈,比武与交朋友没有关系,多谢你的一番好意。能交上你这样诚挚的朋友,真是万幸之至。”
那老头高兴得手舞足蹈,喜道:“你真愿意与我交朋友?”言下之意他似乎感到很意外。
沙元秃点了点头,道:“交个朋友有什么关系?难道还有真假?”
那老头哈哈笑道:“只要你肯和我交朋友,那么不用比武了。”
沙元秃愕然不解,问道:“为什么?”心里在想:“一定是他技不如人知难而退,他果然逗我开心的。”不由得喜滋滋的。
那老头道:“比不比武并不重要,只要能交个朋友,我已心满意足了。”说完他已感动得热泪盈眶,拿着酒葫芦重重地喝了两口,以示庆贺。看得出他心中也有很多苦楚。
沙元秃道:“习武之人,相互切磋技艺,也很平常,谁会去计较胜负?”
那老头笑道:“话虽如此,但要做到却很难,特别是年轻人,都性喜争强好胜,尽管是切磋技艺,江湖上为此而反目成仇之事也举不胜举。其中不乏同门师兄弟,甚至还有自己的亲兄弟。既然我们已成为朋友,那就不必比试了,我会好好珍惜我们的友情,不想失去你这位朋友。平心而论,我是有能力在十招之内胜你的。”
沙元秃淡淡笑了笑,以为他夸大其谈,在为他自己开脱,因此没有在意。
接着两人互通了姓名,始知那老头姓裴名莲琛,按年龄,显然用兄弟相称已不适宜,于是沙元秃便拜他为义父,依规矩二人相互施礼之后算正式结交。
裴莲琛更是欣喜如狂,道:“既然你已是我侄儿,那我得送你一见面礼物才对。”
沙元秃笑道:“伯父,不用了,我对什么礼物都不感兴趣,你今天设法逗我开心,已经是最珍贵的礼物了。”
裴莲琛道:“不行,我一定得送你一件礼物才行,这样吧!你现在是我亲人,谁欺负你我自然要为你出气,与其让我替你出气,倒不如我将当今最厉害的‘混元一煞功’传授给你,以免受人欺负。我一眼就看出你武功根基很好,只要肯吃苦耐劳,学起来很容易的。也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吧!习武之人,都很喜欢武功,我想这礼物一定最适合你不过。当然你学了这功夫,一定不能用来杀人哟?”
沙元秃淡淡笑了笑,踌躇不决,先且不论那‘混元一煞功’是否当今天下最厉害的功夫,如果学了它就意味着另投别派,怎对得起养我教我功夫的师傅?师傅传我的叶柳刀法博大精深,只要勤学苦练,练好练精,已经完美无缺,天下无人与之匹敌。以我现在的功夫,虽无法与当今杜伯熙,宫文达、施安田等一流高手抗衡,但用来防身倒也卓卓有余,再过几年,相信一定能够赶上他们甚至超过他们。
另一方面,即便那‘混元一煞’功是当今最厉害的功夫,学了他又有何用?宫文达,施安田以及浩木大师就算得当今一流高手了,还不是要趋炎附势,看别人脸色行事?
倒是杜伯熙有勇气,敢作敢为,仗着高深的武功天不怕地不怕,只可惜他倒行逆施,想称王称霸。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学为好。况且还不知道他是否具有真才实学呢?当下摇了摇头,婉言拒绝。
裴莲琛笑道:“不要紧的,要学好功夫,成为当今一流高手,就得摒弃门户之见,取众家之长,弃已之短。其实师傅只希望自己调教出来的弟子武功高强,出人头地。哪有希望自己的弟子束之门户之内不思进取的?你大可不必担心另投别派之嫌而对不起你师傅。”
在他的再三开导下,沙元秃盛情难却,同时也渐渐动心,想道:“‘他的混元一煞功’是否当今天下第一,先学上也无妨,如果不行,不用它便是,却不能辜负他的一片真情,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武功有多深呢?如果真是当今天下第一,今后对付杜伯熙还有用场呢?”当下向裴莲琛深深鞠了一躬,算是拜师之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