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崖,乃是这小山村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孤峰。崖顶平坦,却怪石嶙峋,夜间常有山风呼啸,村人视为不祥,少有踏足。
子夜时分,月隐星繁。
石星紧握着那块温润的圆石,凭借着心中一股炽热的期盼与白日里那道长渡入体内的奇异暖流支撑,咬着牙,手足并用地攀上了这处对于凡人少年而言堪称险峻的崖顶。
山风凛冽,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裸露的皮肤泛起鸡皮疙瘩。他紧紧靠着一块背风的巨石,胸膛因攀爬与紧张而剧烈起伏,目光却急切地在崖顶搜寻。
崖顶空无一人,唯有漫天星斗,比在村中茅屋里看到的,不知清晰璀璨了多少倍。尤其是那北斗七星,勺柄指向分明,星光清冷而恒定,仿佛亘古如此。
“道长……道长?”石星试探着低声呼唤,声音在风中断续飘散。
无人回应。
就在他心中渐渐被失望与寒意笼罩时,一个平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心诚则灵,你来了。”
石星猛地回头,只见那青袍道人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他身后丈许之外,衣袂在风中微拂,神情平静地看着他。月光星光洒落其身,竟似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宛如画中仙人。
“弟子石星,拜见道长!”石星连忙再次跪倒,以头触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与虔诚。
李长寿受了这一礼,并未立刻让他起身,而是抬头望向星空,缓声道:“你可知,为何唤你来此?”
石星抬起头,望着道人的背影,又看了看璀璨的星空,老实回答:“弟子不知。但弟子……想学观星之法,想……想变得不一样。”他词汇匮乏,难以形容心中那份对星空的渴望与对改变自身命运的期盼。
李长寿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其神魂深处那点微弱的星辉。“观星非是仰望,而是感应;变强非是目的,而是护道。你身具星辰之缘,然灵根蒙尘,道途维艰。吾之道,乃星辰大道,入门极难,需大毅力、大恒心,稍有懈怠,便是万劫不复。你,可还愿学?”
他的话语平淡,却带着一股直叩道心的力量。
石星几乎没有犹豫,再次叩首,声音斩钉截铁:“弟子愿学!再苦再难,也绝不退缩!”
李长寿微微颔首。此子心性果决,倒是难得。
“既如此,便传你《星辰道章》筑基篇——引星诀。”
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点纯粹星辉凝聚,轻轻点向石星眉心。
石星只觉眉心一凉,一股庞大而玄奥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并非文字图形,而是一种直接烙印在意识深处的道韵法理——如何凝神静气,如何以特定频率呼吸,如何观想自身与周天星辰建立联系,如何引动那微乎其微的星辰之力入体,淬炼肉身,滋养神魂……
信息量巨大,以他凡人之魂,顿觉头晕目眩,几欲昏厥。
“紧守心神,默诵法诀,依吾星力引导而行!”李长寿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同时,一股温和而磅礴的星辰之力自他指尖渡入石星体内,护住其心脉识海,并牵引着石星那微弱的本源星辉,开始按照《引星诀》的路线,极其缓慢地运转。
石星强忍不适,摒除杂念,全部心神都沉入那玄妙的法诀运行之中。
初时,依旧艰难。他那近乎于无的灵根,如同锈死的闸门,阻碍着星力的流入。经脉干涸脆弱,星力流过,带来的是针扎般的刺痛。但他性子坚韧,凭借着对星辰的本能亲近与李长寿的护持,硬是咬着牙,一丝丝地引导、积累。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夜空中的星辰似乎更加明亮了。点点微不可查的星辉,受到石星运转功诀与李长寿力量的牵引,开始如同受到吸引的萤火虫,缓缓向他汇聚,透过周身毛孔,渗入体内。
起初只是丝丝缕缕,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但随着石星对法诀的熟悉,以及李长寿以玉衡星核之力不断调和、温养其经脉,那星力汇入的速度渐渐加快。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
石星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那是星力淬体带来的痛苦与蜕变。但他眼神却越来越亮,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凉而纯净的力量,正在自己体内诞生、流转,所过之处,疲惫尽消,甚至连往日因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带来的暗伤,都在被缓缓修复!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让他忘记了痛苦,只剩下沉浸于力量增长的喜悦与对浩瀚星空的敬畏。
李长寿在一旁静静护法,观察着石星的状态。见其虽资质低劣,但悟性尚可,心性更是坚韧,能在如此痛苦下坚持运转功法,不由得暗自点头。此子,或真是一块值得雕琢的璞玉。
直到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星辉渐隐。
李长寿收回了手指,渡入石星体内的星力也随之停止。
石星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竟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星芒一闪而逝。他感觉周身轻盈了许多,耳目似乎也比以往聪敏,体内那股新生的、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星辰之力,如同一条乖巧的小溪,在特定的路径中缓缓流淌。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神清气爽,往日这个时候,他早已因饥饿与疲惫而醒来,此刻却精神饱满。
“多谢道长传法之恩!”石星再次深深拜下,这一次,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李长寿淡然道:“法已传你,日后修行,全在自身。切记,此法不可轻易示人,平日修行,亦需寻隐秘之处,勿要引人注目。每七日,可来此崖顶,吾会为你解惑,并助你巩固。”
说着,他取出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布袋,递给石星:“此乃‘纳星袋’,内有微末空间,可助你存放些许杂物。另有一些粗浅的强身健体、辨识药草的石刻,你自行参悟。山中清苦,需自力更生,莫要因修行荒废了生计,忘了孝道。”
石星双手接过那看似普通的布袋,入手却感觉不到多少重量,心中更是感激。道长不仅传他仙法,连他家中困顿都考虑到了。
“弟子谨记道长教诲!”
“去吧。黎明将至,莫要让人瞧见。”李长寿挥了挥手。
石星再次一拜,将纳星袋小心揣入怀中,转身沿着来路,步履轻快却又小心翼翼地下了山崖。
望着少年消失在黎明薄雾中的背影,李长寿目光悠远。
第一颗星种已然播下,能否在这凡尘淤泥中扎根生长,开出属于自己的星辉之花,且看其造化与心性了。
而他,亦需继续他的旅程,在这诸天万界中,寻觅更多的星火,同时,不断提升自身,应对那源自星墟之外,或许并未完全终结的暗涌。
天光渐亮,星辉隐去,新的一日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