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跟着伙计穿过雕花回廊时,廊下的晨露还凝在朱红栏杆上,映得她鬓边那缕碎发都泛着湿漉漉的光。伙计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一路低着头不敢多看,只在跨进包间门槛时才喏喏道:姑娘,您的早膳备齐了,东家他......
我知道了,白灵抬手掀开珠帘,一股混着桂花糕甜香与肉粥醇厚的热气扑面而来,她转头冲伙计笑出两个梨涡,他准是又被哪个老神仙拽去听经了,你们东家总这样神出鬼没的。
伙计被她这话逗得肩膀颤了颤,慌忙躬身退出去时,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趔趄。白灵望着他踉跄的背影直乐,转身就被满桌吃食勾去了魂——翡翠烧麦在白瓷盘里码得整整齐齐,薄如蝉翼的皮儿透出里面粉嫩的虾肉;水晶包上的褶子比姑娘家的裙摆还精致,轻轻一碰就颤巍巍的;最惊人的是那碗牛乳燕窝粥,米油厚得能托起银匙,上面撒的玫瑰碎像刚从枝头掐下来的,连香气都带着露水气。
她也顾不上什么斯文,抓起个蟹黄汤包就往嘴里塞,滚烫的汤汁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吐出来,囫囵咽下去时,连耳根都泛了红。正埋头跟一碟酱肉较劲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脆响,她含着半块酥饼凑到窗边,正看见七八个身着锦袍的修士往里走,为首那人腰间挂着块羊脂玉佩,走路时带起的灵气波动震得廊下灯笼都晃了晃——一看就是哪个修仙世家的嫡子。
啧,这清漪阁生意是真好。白灵咂咂嘴,摸出脖子上的玉坠在指间转了转。这玉坠昨天被她灵机一动用来给清漪阁打广告,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她指尖在玉坠上轻轻一点,那温润的白玉突然射出一道白光,穿过窗缝直冲天穹。原本还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连刚上楼的那几位世家公子都停下脚步,仰头望着空中骤然铺开的光幕——晨光透过云层落在光幕上,竟给那画面镶了圈金边,看着倒有几分仙法显灵的意思。
光幕里最先出现的是清漪阁的朱漆大门,檐下新挂的红灯笼还在晃悠,门两侧却乌泱泱站着一群老人。为首的老大爷佝偻着背,花白的胡子都快耷拉到胸口,正跟旁边的老太太念叨着什么,忽然脚下一软就往后倒。周围人还没来得及惊呼,清漪阁门口那个总爱揣着串烤灵猪的伙计就跟变戏法似的冲过来,往老爷子手里塞了根滋滋冒油的烤串。
您尝尝?伙计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老爷子半信半疑地咬了口,那烤串刚碰到舌尖,他突然一嗓子挺直了腰板,原本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手背上的老年斑都像是淡了几分。嘿!邪门了!他原地蹦了三下,声音洪亮得震得光幕都发颤,我这老寒腿蹲厕所都费劲,现在能翻三个跟头!
旁边立刻有个穿青布衫的大妈挤过来,手里还举着个空瓷碗:可不是嘛!我昨儿买了碗麻辣烫回去,我那躺了三年的老娘闻到味儿,噌地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她边说边比划,皱纹里都透着激动,她自己都说她也就这几天了,结果喝了两口汤,现在能自己梳头发了!
还有更神的!人群里突然响起个尖嗓子,一个矮胖汉子举着胳膊喊,城西张猎户被灵兽拍了脑袋,睡了五年都不带醒一下的,他媳妇抱着咱们清漪阁的烤串在床边哭,说他没口福,结果那人眼睛一睁坐起来了,抢过烤串就啃,说哭啥,这么香的东西咋不早点叫醒我
光幕里适时切到清漪阁门口的花篮,姹紫嫣红的绸缎上绣着妙手回春四个金字,风吹过的时候,花瓣落了满地,倒真有几分神迹降临的模样。直到光幕渐渐淡去,大堂里的人才如梦初醒,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声。
真有这么神?刚才那个挂玉佩的世家公子皱眉道,指尖在玉佩上敲得笃笃响。
宁可信其有啊!旁边的随从搓着手,要是真能治瘫痪,哪怕是沾点灵气,给家主买点回去也是好的......
楼上包间里的白灵听得眉开眼笑,正把最后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打得她鼻尖通红。谁在念叨我?她揉着鼻子把玉坠塞回衣领,刚要倒杯茶顺顺气,就见窗外掠过一道青影,快得只留下一串残影。
那残影正是沈云澈。他原本在城东处理药材生意,刚跟药铺老板敲定了新一批灵椒的价格,抬头就看见半空中那出活广告。当听到垂死病中惊坐起那句时,他差点把手里的玉算盘捏碎,耳廓红得能滴出血来。
清漪阁......白灵......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两个名字,脚趾在云纹靴里蜷得发僵,感觉靴底都快被自己抠出个窟窿来。这哪是打广告,这分明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修仙界讲究的是清心寡欲,哪有这般拿着生死大事编瞎话的?
对,这“打广告”的词,也是他从白姑娘那里学来的,还真应景!
可他飞得越快,脑子里越忍不住回放刚才的画面——那光幕法宝流光溢彩,显然不是凡物;那些老人演得声情并茂,倒像是真的得了好处;最绝的是白灵这脑回路,竟能想出用光幕打广告的法子,比那些门派敲锣打鼓招弟子要新奇百倍。
罢了罢了,沈云澈在心里叹气,俯冲时带起的罡风掀起了他的衣袍,露出腰间挂着的清漪阁令牌,至少......生意能好起来。
他刚落到清漪阁后院,就听见前堂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给我来十串烤灵猪!要最辣的!那麻辣烫给我打包二十碗!听说你们家还有能治昏迷的神仙汤?快给我来一锅!
沈云澈扶着廊柱定了定神,正准备绕到后门溜进包间,就见白灵蹦蹦跳跳地从楼梯上下来,手里还拿着根啃了一半的糖葫芦。沈公子!你回来啦!她眼睛亮得像装了两颗星星,举着糖葫芦往他面前凑,你看我这广告效果咋样?刚才我听伙计说,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沈云澈望着她沾着糖渣的嘴角,刚到嘴边的训斥突然卡在了喉咙里。晨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倒比刚才光幕里的霞光还要好看。他默默移开视线,耳根却又开始发烫:白姑娘......下次做这种事,能不能先跟我商量商量?
商量啥呀,白灵咬碎一颗山楂,酸得眯起眼睛,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嘛,既能赚钱,又能让大家知道咱们清漪阁的好东西。对了,刚才我总打喷嚏,是不是你在背后说我坏话?
沈云澈猛地抬头看天,假装在研究云彩的形状:......许是昨夜里的风大,你吹着了吧。
白灵才不信他这套说辞,却也懒得追问,转身就往厨房跑:我去看看新烤的灵鸡翅好了没,刚才广告里说的那些,总得真做出来才行,可不能让人家说咱们是骗子。
看着她扎着两个丸子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沈云澈终于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烫的耳垂。廊下的晨露不知何时已经干了,只留下淡淡的水痕,像极了他此刻乱糟糟的心情——既觉得荒唐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忍不住期待,这个总能带来惊喜的白姑娘,下次又会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堂来。
后厨很快飘出浓郁的香气,混着辣椒的辛香与灵肉的醇厚,引得前堂的客人越发心焦。沈云澈站在回廊里听着满院的喧闹,忽然觉得,或许这样热热闹闹的清漪阁,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下次再看到那光幕时,他得提前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不然真怕哪天用脚趾抠出的仙府,会被人当成新的景点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