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一道比一道凶戾,到第七道时,紫黑色的雷柱已经粗如水桶,砸在护阵上的声响如同天崩地裂。清心殿的地砖在震颤,连空气都被劈得焦糊,星遥扶着门框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她数着数,心脏跟着雷响一下下抽痛——还有两道,就到第九道了。
第八道雷下来时,护阵的金光彻底碎成了星点,像被狂风卷走的萤火虫。温子珩的衣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黑发被电火燎得枯黄,嘴角却始终勾着抹散漫的笑。他半跪在地,手撑着黑金石勉强稳住身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明显的滞涩,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有风从破洞里漏出去。
星遥的视线突然模糊了。她下意识攥住身旁白灵的胳膊,指腹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白灵疼得“嘶”了一声,却没挣开,只是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带着颤抖:“快了,就剩最后一道了。”
“最后一道……”星遥喃喃重复,声音发飘。她忘不了上次的第九道雷劫,那道惨白的雷柱下来时,温子珩的金丹裂在了他眼前,纹路就得像被碾过的冰碴。那时温子珩倒在血泊里,气息断得比风还快,若不是丹墟子拼死用了禁术吊住他一丝残魂,又赶紧喂了他丹药,温子珩还在不在都两说。
天上的漩涡已经凝得像块墨锭,黑得发沉。第九道雷劫在漩涡中心蓄势,这次没有紫黑的电光,反而是种死寂的白,白得像裹尸布,透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温子珩仰头望着那片惨白,突然低笑一声。他抬手抹了把脸,擦掉脸上的血污,声音带着喘息的粗重,却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调子:“怎么?老天爷这次打算来个干净利落的?”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晃了晃,眼前的雷云突然扭曲起来。白灵担忧的脸、星遥焦灼的神情,都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渐渐晕开、变形。取而代之的,是秘境里那片深不见底的悬崖,崖边的风卷着血腥气,刮得人眼睛生疼。
“温子珩!”
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站在崖边,破碎的裙摆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是白灵,是很多年前在秘境里的白灵。她脸上的血顺着下颌往下滴,砸在他手背上,烫得像火。
“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磨过的砂石,“我掉下去的时候,你为什么站在上面不动?为什么不来拉我一把?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那些质问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温子珩的胸口。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当年的画面翻涌上来——他当时只能带着星遥先出去,眼睁睁看着她坠向深渊,灵力在体内乱窜,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那种无力感像藤蔓,这些年一直缠在他的金丹上,越收越紧。
“不是的……”他想辩解,喉咙里却涌上腥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他猛地低头,咳出的血珠滴在黑金石上,瞬间被吸收得干干净净。气息骤然乱了,周身刚凝聚起的灵力像溃散的潮水,连带着头顶蓄势的雷劫都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那片惨白的雷柱竟又粗了几分。
“温子珩!”
一声清亮的呼喊突然撕破了幻境。温子珩猛地抬头,看见白灵正扒着殿门的门框,脸颊涨得通红,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眼里却亮得惊人。
“你一定要挺过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喊得格外用力,“不然等我以后飞升去了修仙界,你就一个人在人界待着吧!永远别想跟上来!”
幻境瞬间碎了。温子珩望着她的方向,怔了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未散的喘息,却比任何时候都清亮。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出去:“想不带我一起去?做梦!”
话音落下的瞬间,第九道雷劫终于劈了下来。
那道惨白的雷柱如同天神的怒鞭,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直坠而下,将温子珩整个人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