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拂尘轻扫过身前的石桌,续道:“湖底深处有个漆黑的漩涡,看着像个死物,闯进去才知是通往水底一方小地界的入口。穿过漩涡落在一片陆地上时,我竟一时分不清上下——脚下是坚实的土地,抬头却能看见湖水在‘天’上流动,波光透过水层洒下来,倒比世间任何霞光都要绚烂。”
“那片陆地不大,一脚踏进去,浑身毛孔都像被生机灌满了。”璇玑真尊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兴味,“正中央有间木屋子,门是虚掩的,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的油灯还燃着微光,像是主人刚离开不久。屋旁绕着条小溪,溪水潺潺的,源头竟是个齐小臂深的小潭。”
说到此处,她抬眼看向白灵,眼中带着惊叹:“那潭水怪得很,是深蓝色的,稠得像蜜,却又透着水晶般的透亮。我当时试着舀了一坛,谁知那潭水竟像是无穷无尽——就算把潭底舀得见底,不过半日光景,又会慢慢凝满,再顺着潭边溢出,流进小溪里。只是越往下流,那水就越稀,到最后竟和寻常溪水没两样了。”
白灵捧着瓷瓶的手指微微收紧,听得入了神,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我跟着小溪走了一圈,”璇玑真尊轻笑一声,“走到头也没见着什么稀奇,就是片普通的青草地。最妙的是,那片陆地的边缘竟又绕回了漩涡入口,活像个被湖水裹着的闭环。后来在木屋墙角摸到个凸起,试着拍了一掌,忽的就被一股吸力卷了出去,直坠回先前的湖里。”
她想起当时的惊险,眼底闪过一丝余悸:“紧接着就是股巨力从湖底猛地一推,我整个人像被抛石子似的喷到半空,那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幸好下落时手快祭出了飞剑,踩着剑稳住身形,不然怕是又要一头扎回湖里,再寻那秘境可就难了。”
白灵听得心头怦怦直跳,低头看向掌心的瓷瓶,那抹深蓝色的光在瓶中轻轻晃荡,仿佛还带着秘境潭水的温润。她屈膝行了个大礼:“谢师尊厚赠。”
璇玑真尊摆了摆手:“去吧,早去早回。”
白灵应声起身,指尖在瓷瓶上摩挲片刻,小心翼翼收入储物袋中。转身时足尖一点,身后的飞剑已嗡鸣着出鞘,莹白的剑身映着她眼底的笑意,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朝着宗门的方向掠去。风掠过耳畔时,她仿佛还能听见师尊那句带着笑意的叮嘱,混着瓷瓶里灵液的生机,一路朝着记忆中的山门飞去。
白灵踏着飞剑落在宗门山门前时,山门处的护山大阵泛起一层淡淡的灵光,随即如涟漪般退开,露出内里熟悉的青石大道。她收了剑,指尖拂过袖摆,将一路风尘拂去,脚步轻快地往宗门深处走。数十载历练在外,虽每年归宗小住,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心绪雀跃——既是归心,也是想将晋升元婴的喜事说与温子珩和星遥听。
她先往温子珩常住的清心殿去,殿门紧闭,门前石阶上积着层薄尘,显是多日无人打理;又转道星遥惯去的兽园,园里灵草长势正好,却不见那抹常穿着浅绿衣裙的身影。白灵心里纳闷,摸了摸鼻尖,转身往丹墟子的丹房去。
丹墟子的丹房永远飘着浓郁的药香,离着老远就能闻见。白灵推门进去时,正见丹墟子蹲在地上,手里捧着株紫叶金边的灵草,对着日光细细端详。听见动静,他头也不抬地嘟囔:“谁啊?没见老夫正忙着……”
“丹墟子前辈。”白灵含笑开口,将储物袋解下,往桌上一倒。哗啦啦一阵轻响,数十株灵草从袋中滚出,有叶片泛着银光的月心草,有根茎缠着淡金色丝线的锁灵藤,更有几株花瓣如琉璃般剔透的凝魂花,刚一落地,便有丝丝缕缕的灵气在周围萦绕。
丹墟子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紫叶灵草也顾不上了,几步冲到桌边,手指在那些灵草上一一拂过,嘴里啧啧称奇:“好家伙!这凝魂花竟能采得如此完整,连花茎上的灵纹都没损分毫……还有这锁灵藤,看这根茎粗细,至少长了千年吧?”
他越看越激动,双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寻常灵草,筑基弟子便能采得,可这些……”他指尖点过凝魂花,“便是金丹弟子也未必能遇上,更别说采得这般完好了。”说着抬眼看向白灵,眼神里满是赞叹,“你这丫头,出去历练竟能寻到这些宝贝。金丹期的弟子忙着处理山下村镇琐事或是闭门修炼,哪有功夫跑完啊,然后我就遍山野?元婴期的天骄更是宗门寄予厚望的飞升苗子,谁会让他片刻的。们耗时间在采药上?长老们就更别说了,管着宗门庶务还要授课,哪得空?也就你,出去一趟还惦记着给老夫送这些。”
白灵笑了笑,趁机问道:“前辈,您见着温子珩和星遥了吗?我找了他俩好几处地方都没见着。”
“温子珩?星遥?”丹墟子手一顿,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抬眼看向白灵,满脸惊讶,“你不知道?”
白灵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知道什么?”
“星遥前几日化神期渡劫,”丹墟子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惋惜又有几分欣慰,“渡是渡过去了,可她修为涨得太急,一时承受不住化神期的天道规则,硬生生被规则推着飞升了。这事宗门里都传遍了,我还以为温子珩早给你传信了呢!”
“飞升了?”白灵怔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今年过了年离家时,星遥虽说已经元婴后期,可离着化神期还远着呢!怎么一眨眼……
话音未落,丹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青衫身影走了进来。温子珩看到屋中的白灵时也是一愣,随即眼底涌上笑意。
白灵猛地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又急又气,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腮帮子微微鼓着。
温子珩见状,无奈地宠溺一笑,从储物袋里取出个东西,朝着白灵递过去。那是个杏色的荷包,上面用银线绣着几朵含苞的百合花,针脚细密,正是星遥惯用的手法。
白灵瞥见那荷包,眼睛一亮,几乎是抢一般夺了过来,捏在手里摩挲着。她抬眼瞪向温子珩,白眼一翻:“星遥飞升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本想用灵蝶给你传信的,”温子珩走近几步,声音温和,“可璇玑真尊的灵气竹叶先到了,说你已在回宗的路上。想着等你回来了当面说,反倒更清楚些。”他说着,伸手轻轻刮了下白灵的鼻子,语气带着点戏谑,“倒是你,恶人先告状。自己回宗了,也不说一声?”
白灵被他刮得一怔,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脸颊微红:“那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她顿了顿,挺了挺胸脯,眼底闪过一丝骄傲,“我如今已是元婴期了,道号天慕。”
温子珩眼中笑意更深:“天慕道友,恭喜。”他看了眼旁边捧着灵草、头也不抬的丹墟子,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去我那里坐坐。”
白灵点点头,跟着温子珩往外走。两人向丹墟子告辞时,老头正忙着将那些灵草分门别类,闻言摆了摆手,连头都没抬,只是对着桌上的灵草直搓手,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凝魂花用来炼固神丹正好……锁灵藤配月心草,能出一炉上品清蕴丹……”
看着他那副痴迷的模样,白灵和温子珩相视而笑,转身并肩往清心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