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坐落于燕京老城区梧桐巷门牌号301的那栋三层小洋楼,此刻正被一种温暖而喧闹的生活气息所包裹。
与外面渐浓的秋意和沉寂的夜色相比,楼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驱散了所有的清冷。
餐厅里,徐书雁端着最后一道清蒸鲈鱼从厨房走出来,鱼身上铺着翠绿的葱丝和鲜红的辣椒丝,滚烫的热油刚刚浇过,发出“滋啦”的诱人声响,混合着豆豉和酱油的咸香,瞬间弥漫了整个餐厅。
“哇!书雁姐,最后一道硬菜来啦!”
沈秋庭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就伸了过去,夹起一大块雪白的鱼肉,也顾不得烫,飞快地塞进嘴里,结果立刻被烫得龇牙咧嘴,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含糊不清地赞美:“嘶……好烫好烫!但是……太好吃了!书雁姐,你这手艺不去开个私房菜馆真是暴殄天物,太浪费了!”
徐书雁解下印着小碎花的围裙,挂在椅背上,闻言温柔地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道:“哪有那么夸张,都是些家常菜而已。你们喜欢就好。”
“确实水平很高。”宋思槿优雅地晃动着手中盛着深红色酒液的高脚杯,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餐桌对面,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比某些人强多了,我记得某人厨房里最拿手的,好像只有各种口味的泡面,外加煎蛋,还时常煎糊。”
她话音未落,周知便轻哼一声,目光同样投向正在电饭煲前认真盛饭的陈阳,语气凉凉地接话:“某人虽然厨艺不精,但口福倒是不浅,天天都有不同风格的美女轮流下厨,这待遇,燕京城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陈阳刚好盛完五碗饭,一一摆到各人面前,听到这明显的“挤兑”,无奈地放下饭勺,扶了扶自己的平光眼镜,看向围坐在桌边的四位各具风情的女士,问道:“我说,各位美女,今天这是怎么了?晚餐会审?我好像没犯什么错误吧,怎么枪口一致对准我了?”
“因为你太磨叽了!”
沈秋庭好不容易咽下那口鱼肉,双手托腮,身体前倾,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陈阳,开始了今晚的主要议题:“阳阳,别转移话题!快说,三亚你到底去不去嘛!那可是阳光、沙滩、大海!还能逃离这越来越冷的鬼天气!”
“就是!”连一向沉稳的徐书雁也难得地出声附和,“钱总送的五张卡,都是顶级配置,不去多浪费。而且,大家一起去,也热闹好玩。”
宋思槿轻轻晃着红酒杯,暖黄的灯光下,她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真丝衬衫的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和深邃的事业线,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阳,语气带着挑衅说道:“某人该不会是……怕跟我们四个一起出门,应付不过来,有损你陈大师的威名吧?”
周知立刻默契地补上一刀:“或者,是怕水?听说某些玄门大师,五行忌水?”
陈阳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围攻得毫无招架之力。
看着四双充满期待以及看好戏的眼睛,他终于举手投降,哭笑不得地妥协:“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明天一到学校就跟系里请假,这总可以了吧?”
“耶!”
“太好了!”
四个女人几乎是同时欢呼出声,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互相击掌相庆,清脆的掌声和欢笑声充满了整个餐厅,仿佛刚刚打赢了一场至关重要的胜仗。
陈阳看着她们兴奋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纵容的弧度。
晚饭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五人转移到了宽敞舒适的客厅。
客厅的布置兼具中西风格,柔软的超大沙发围成一个温馨的U型,地上铺着厚厚的长绒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暖黄色的主灯光柔和地笼罩着整个区域,角落里还亮着一盏落地灯,在墙壁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当下热播的都市浪漫爱情片,画面唯美,音乐舒缓。
陈阳端坐在沙发最中央的位置,还没来得及拿起遥控器换个他感兴趣的科教频道,四个女人就已经极其自然地围拢过来,将他牢牢地“困”在了中间。
顷刻间,各种不同调性的香气……
洗发水的清新花果香、身体乳的淡淡奶香、还有宋思槿和周知身上那两款风格迥异却同样高级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像是被打翻的春日花园,馥郁却不浓烈,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陈阳的鼻尖。
“啊!快看!男主角出场了!好帅啊!”
沈秋庭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印着可爱卡通兔子图案的靠枕,两颊泛着兴奋的红晕,双脚在茶几下方不自觉地一晃一晃,脚上那双毛茸茸的拖鞋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踢到了地毯的某个角落。
徐书雁挨着陈阳左边坐下,姿态娴雅,她抿嘴轻笑,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理性地评价道:“我倒觉得女主角的性格塑造很有魅力,独立、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敢于追求。”
“太理想化了,缺乏现实基础。”坐在陈阳右侧单人沙发上的周知,习惯性地用律师的思维分析着剧情,神色严肃地指出:“按照剧中这个情节发展,男主角的行为实际上已经构成了《民法典》第……”
“停!”
没等周知说出具体法条,坐在陈阳右边长沙发上的宋思槿就眼疾手快地抓起一把爆米花,精准地塞进了周知的嘴里,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周大律师,看个放松的电影而已,求你别随时随地普法行不行?气氛都被你破坏光了!”
她说着,慵懒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上那件丝质睡袍的腰带本就系得松散,此刻领口更是微微敞开了些,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双峰”,在灯光下泛着莹白。
陈阳看着周知被爆米花堵住嘴一脸无奈又不好发作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笑声立刻引来了四道含义不同的目光。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刻自己处境的“微妙”……
沈秋庭光滑的小腿外侧几乎紧贴着他的膝盖,传来温热的触感…徐书雁低头时,几缕柔软的发丝不经意地拂过他放在沙发上的手背,带来一阵微痒…宋思槿更是几乎半倚着他,圆润的香肩隔着薄薄的睡袍布料传递着体温…就连坐在稍远单人沙发上的周知,也不知何时将沙发挪近了些,两人的距离近得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冷冽中带着一丝书卷气的香水尾调。
“阳阳,你觉得呢?”徐书雁忽然转过头来问他,温热的呼吸带着刚刷过牙的薄荷清香,轻轻地拂过他的耳际,声音温柔得像是在耳边呢喃。
“我……”陈阳刚张开口,脑海中还在组织语言,思考是应该附和沈秋庭的“花痴”,还是赞同徐书雁的“理性”,亦或是调侃一下周知的“职业病”……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脸色猛地一变!
一种极细微却尖锐无比的碎裂声,像是冰面绽开第一道纹路,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声音的来源,正是他之前随手放在茶几上的那个羊脂玉瓶!
与此同时,一股阴冷、带着腐朽气息的能量波动,瞬间以玉瓶为中心弥漫开来!
靠近玉瓶的那个水杯壁上,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什么声音?”沈秋庭疑惑地四处张望,下意识地往陈阳身边又紧密地靠了靠,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他身上,声音里带着不安。
陈阳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有变故!都退后!离茶几远点!”
话音刚落,玉瓶“砰”地炸裂!
一团翻滚着的白影,从炸裂的玉瓶中猛地腾空而起!
那白影在空中迅速扭曲、凝聚,眨眼间便显化出一个清晰的身影…
正是之前在工地上见过的那个旗装女鬼!
但此刻的她,怨气似乎比之前强大了数倍,形象也更加骇人!
她身上那件素白色的旗装仿佛被鲜血浸染过,呈现出大片大片的暗红色污渍,赤红的眼睛里流淌着粘稠像是血泪的液体,原本清秀的面容扭曲变形,嘴角以一种极其不自然违反人体结构的方式,一直咧到了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和黑洞洞的口腔。
十根手指的指甲变得乌黑尖长,随着她双臂的挥动,撕裂空气,带起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腥风!
“啊!!”
面对这突如其来近在咫尺的恐怖景象,四个女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了高分贝而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叫!
宋思槿反应最快,或者说恐惧驱使下的本能最直接…她第一个纵身扑到了陈阳的后背上,修长的双腿如同藤蔓般紧紧缠住了陈阳的腰,双臂更是死死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肩窝里,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沈秋庭则是一头扎进了陈阳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料,把脸完全埋了进去,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徐书雁和周知虽然慢了一瞬,但也同时一左一右死死抱住了陈阳的手臂,徐书雁的指甲因为过度用力,几乎要掐进陈阳胳膊的肉里。
周知则是紧闭着眼睛,将头靠在他的上臂,素来冷静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惊惧。
陈阳顿时被四个温软而颤抖的身体从前后左右团团围住,各种因恐惧而加速分泌以及混合着洗发水、香水和自身体香的复杂气息,涌入他的鼻腔。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棵突然被藤蔓和考拉同时缠住的大树,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而此时,厉鬼那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尖啸声在房间里凄厉地回荡起来!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灯光明灭不定,投下晃动人心的阴影…
电视屏幕上的浪漫画面瞬间扭曲,变成了雪花状,发出刺耳的“滋滋”电流声…甚至连客厅的窗户,都在那股阴寒能量的冲击下,发出“咯咯”的震颤声!
“别慌!都别乱动!”
陈阳强行压下体内因之前消耗尚未完全恢复而泛起的气血翻涌,艰难地从宋思槿和周知的“束缚”中抽出一只手,迅速在胸前掐了一个金光诀,口中清叱:“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口诀念完,一道柔和而坚韧的金色光罩,宛如一个倒扣的碗,瞬间以他为中心扩张开来,将紧紧缠在他身上的四个女人也一并笼罩了进去。
光罩表面流光闪烁,隐隐有八卦符文流转,散发出纯阳正大的气息。
那女鬼刚刚凝聚成形,正带着滔天的怨气朝他们扑来,一头撞在了这金色的光罩之上!
嗤!
像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水,一阵刺耳至极的尖啸从女鬼口中爆发出来!
她撞击的位置,金光一阵剧烈荡漾,黑烟冒起,但她也被那纯阳之力灼伤,惨叫着向后飘退了一段距离,悬浮在半空中,用那双流着血泪的赤红眼睛,怨毒地死死盯着光罩内的五人,尤其是被围在中间的陈阳。
“陈、陈阳!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宋思槿颤抖着声音从陈阳背后传来,她根本不敢睁开眼,手臂依然死死搂着陈阳的脖子,勒得陈阳有些呼吸不畅,可见她恐惧之深。
“就是……就是工地上收服的那个女鬼……”陈阳一边维持着金光咒的运转,一边无奈地解释道,“你们先松开一点,我才能腾出手彻底收了她啊!”
“不要!绝对不要!太可怕了!我不要松手!”沈秋庭像只受惊过度的小树袋熊,整个人挂在他胸前,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带着哭腔喊道。
徐书雁虽然强自保持着镇定,但抓着陈阳胳膊的手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掐出了明显的红印,她声音微颤地说:“陈阳……快……想想办法……我们……我们有点怕……”
周知则直接把脸埋在陈阳胸口,根本不敢抬头看那悬浮在半空、面容狰狞的女鬼,只是从喉咙里发出表示反对的呜咽声。
陈阳看着挂在自己身上抖成一团的四个“挂件”,又看了看虎视眈眈怨气冲天的女鬼。
无奈只好咬着牙,带着这四个沉重的“负担”,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挪到茶几旁边,然后弯下腰,动作极其不便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了一张质地特殊用朱砂混合了其他灵性材料绘制而成的红色符纸。
这种符纸威力更强,他平时不轻易用。
“尘归尘,土归土……“l既已身死,何必再执着于人间苦痛,惊扰生者安宁?放下执念,方得解脱……”陈阳口中念动往生咒,指尖玄阳之气一引,那张红色符纸“噗”地一声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那女鬼在空中盘旋着,长发疯狂舞动,面容凄厉扭曲,但听到陈阳的咒语和问话,她那刺耳的尖啸竟然戛然而止,流淌的血泪也仿佛凝固在了惨白的脸上。
半晌,她幽幽地开口,声音不再是纯粹的厉啸,而是夹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与不甘:
“我不甘心……我死得好冤啊……我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知书达理,待字闺中……却被奸人所害,清白被污,性命不保……死后尸骨更是被弃于荒野,无人收殓,无人祭拜……百年来,风吹雨打,虫噬鼠咬……叫我如何甘心?如何放得下?!求道长明鉴,为我申冤,为我超度……来世……来世定当结草衔环,报答道长恩德!”她的声音如泣如诉,带着穿越百年的冤屈与悲苦。
陈阳心中暗叹,果然如此。
他神色肃穆,沉声应道:“好!我答应你,必为你诵经超度,助你往生极乐,再入轮回。你且安心散去执念!”
女鬼闻言,周身那沸腾翻滚的怨气似乎平息了一丝,赤红的眼眸中,血泪流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陈阳不再犹豫,再次将左手食指放入口中,用力咬破,挤出殷红的血珠。
他以指代笔,以血为墨,迅速在虚空中画下了一道蕴含着他本源精血与天地之力的血色符箓!
同时,口中朗声诵念: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往生极乐,再入轮回……敕!”
最后一个“敕”字出口,那道悬浮在空中的血符骤然爆发出呈莲华状层层绽放的璀璨金色光芒!
这金光纯净、温暖,充满了慈悲与净化之力,宛如阳光普照冰雪,瞬间将女鬼完全笼罩!
女鬼在这纯净的往生金光中,发出一声似解脱、似叹息的轻吟。
她那狰狞扭曲的面容逐渐变得平和,恢复了生前的清秀模样,身上那血迹斑斑的旗装也被净化,变得洁净如新。她赤红的眼眸褪去了血色,变得黑白分明,感激地望向陈阳。
“多谢大师慈悲……超度之恩……”她盈盈一拜,身姿优雅,依稀可见生前大家闺秀的风范。
然而,在身影即将彻底消散、化作点点莹白光芒融入金光之际,她忽然抬起眼眸,对着陈阳俏皮地眨了眨眼,留下了一句话:
“大师年轻俊朗,道法高深,心地仁善……小女子感激不尽。若得来世,再为女子,必当寻觅大师,嫁与您为妻,以报今日之恩!”
“啊?”
陈阳完全没料到这女鬼临消散前会来这么一出,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行!”
“想得美!”
“不可以!”
“绝对不行!”
他身边的四个女人,甚至还没从恐惧中完全回过神来,听到女鬼这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异口同声发出了反对的声音!
女鬼见状,发出一串银铃般带着几分戏谑和释然的轻笑,身影随着那莲华状的金光一起,缓缓消散在客厅的空气之中,再无一丝痕迹。
“咯咯……后会有期……”
空灵的声音在空气中留下最后的余韵,随即彻底归于沉寂。
屋内恢复了平静,晃动的吊灯稳定下来,电视屏幕也恢复了待机状态,只有那满地的玉瓶碎片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客厅里,只剩下五个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以及……依旧紧紧缠绕在陈阳身上的四肢。
“结……结束了?她……她真的走了?不会再……再回来了吧?”宋思槿的声音依旧带着剧烈的颤抖,从陈阳背后传来,她的手臂虽然松开了些,但依旧搂着他的脖子,双腿也还缠在他腰上。
陈阳点点头:“超度了。执念已消,怨气散尽,她已经前往该去的地方了。说起来,她也确实是个可怜人,遭遇令人唏嘘。”
四个女人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危机已经解除。
紧接着,她们纷纷察觉到自己此刻正以何等“不雅”和“亲密”的姿势挂在陈阳身上……宋思槿如同八爪鱼般缠在他背后,沈秋庭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徐书雁和周知则像左右护法一样死死抱着他的胳膊……
“呀!”
顿时,一阵手忙脚乱的惊呼和窸窣声响起。
宋思槿像猛地从陈阳背上跳下来,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慌忙地拉扯着自己早已散开、春光乍泄的丝质睡袍,脸颊绯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徐书雁也飞快地松开了抱着陈阳胳膊的手,下意识地整理着自己有些散乱的长发,推了推歪掉的金丝眼镜,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但那通红的耳垂却出卖了她。
周知则是迅速退开两步,扶正了自己滑落的眼镜,强自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恢复平日里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但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却显示着她的不平静。
沈秋庭是最后一个松开手的,她低着头,双手揪着自己卡通睡衣的衣角,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根本不敢抬头看陈阳。
“那个……”沈秋庭的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一丝哭腔后的沙哑,她怯生生地抬起头,大眼睛里水汽未消,看向陈阳,问道:“她……她刚才说的……是开玩笑的吧?她……她不会真的……下辈子还来找你吧?”
陈阳看着她们这副惊魂未定又害羞无措的模样,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温声安慰道:“放心,往生之后,前尘尽忘。那只是她消散前一丝执念的玩笑话,当不得真。她已经彻底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
刚说完,窗外突然毫无征兆地刮起了一阵不小的夜风,吹得老式窗户的窗框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厚重的窗帘也被吹得猎猎作响,飘飞起来!
“啊!”
“鬼啊!”
“别过来!”
“救命!”
刚刚才稍微放松下来的四个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再次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像受惊的鸟群,条件反射般地再次扑向了她们认为最安全的所在……陈阳!
“哎哟!”
陈阳猝不及防,被这四股同时涌来的力量撞得向后踉跄了两步,小腿撞到沙发边缘,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坐下去,深深地陷进了柔软的超大沙发里!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彻底“淹没”了…
徐书雁收势不及,整个人扑倒在他胸口,柔软的娇躯与他紧密相贴…宋思槿为了保持平衡,几乎是搂着他的脖子,一条腿跨跪在了他身体左侧的沙发上,形成了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沈秋庭和周知则是一左一右,再次死死抱住了他的两条胳膊,将他牢牢地束缚在了沙发里。
“只……只是风……窗外刮风……”
陈阳被她们压得有些呼吸不畅,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解释。
混合了四种不同风格的香气,因为距离的再次拉近,更加浓烈地交织着钻入他的鼻腔,挑战着他的定力。
女人们惊魂未定,心脏狂跳,谁也顾不上此刻姿势的尴尬,谁也不肯先松手。
周知那副总是端正的金丝眼镜此刻歪斜地挂在鼻梁上,素来冷静自持的脸上写满了未褪的恐惧…徐书雁的长发彻底散乱,几缕发丝黏在因急促呼吸而泛红的脸颊旁,呼吸依旧急促…宋思槿的指甲几乎要抠进他肩膀的肉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沈秋庭更是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我……我去拿被子!”
沈秋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锐:“今晚!今晚我们一起睡!就在阳阳的房间!人多力量大!安全!”
“什么?”陈阳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和她们四个……一起睡?
“好主意!”宋思槿立刻出声附和,虽然脸上红晕未消,但语气异常坚决,“人多阳气足,安全第一!我同意!”
徐书雁红着脸,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小声点头附和:“我……我也觉得……这样……这样比较好,心里踏实点……”
周知已经迅速扶正了眼镜,深吸一口气,努力用最平静最专业的口吻说道:“从风险控制和人身安全保障的角度考虑,在刚刚经历了超自然的威胁事件后,集中住宿,互相照应,是符合紧急避险原则的合理行为。参照《民法典》关于不可抗力和紧急避险的相关精神,这不构成对个人空间的侵犯。” 说着,她的耳根也同样泛着红色。
陈阳还来不及组织语言表示反对,四个女人已经达成了高度共识,冲回了各自的房间,片刻之后,又抱着各自的枕头和被子,进了陈阳那间以深色调为主、陈设简洁且带有一个独立卫生间的卧室。
等他慢半拍地跟进去时,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石化:她们正在他那张标准尺寸的双人床上,忙碌地铺着被子,俨然是要打造一个“通铺”!
一张双人床,五个人睡?
陈阳站在门口,犹豫道:“这……这……这不太合适吧?这床……它睡不下五个人啊!而且……这……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有什么不合适的?”
宋思槿已经利落地将她那床丝绒被铺在了床的右侧,闻言直起身,双手叉腰,她身上的丝质睡裙因为动作再次滑落肩头,大片雪白的肌肤和优美的锁骨和深邃的乳沟在卧室明亮的灯光下晃得人眼花。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四个女孩子都不介意,你一个大男人介意什么?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沈秋庭抱着她那个柔软的羽绒枕和兔子玩偶,一个箭步跳上了床,在床的正中央拍了拍,兴奋地宣布:“我要睡这个最中间的位置!最有安全感!”
“不行,中间的位置得留给陈阳。”徐书雁抱着她素雅的棉被,温柔但语气坚定地反驳,她穿着保守的棉质长袖睡衣裤,却依然掩不住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
“他是我们中间唯一有办法应对‘那种情况’的人,他睡中间,才能最好地保护我们每一个人。” 她说着,将自己的被子铺在了床的左侧。
周知已经默默地在床的最左边,紧靠着徐书雁的位置铺好了她那床质感很好的灰色羊毛被,她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根据《民法典》第1024条关于人格权的规定,以及紧急避险的相关司法解释,在当前这种特殊且紧急的情况下,基于共同安全目的的非自愿性近距离接触,只要不超出必要限度,一般不构成性骚扰或者侵犯隐私权。”
陈阳看着她们分工明确、理由充分、甚至搬出了法典,知道自己所有的反对都是徒劳。
他无力地扶住额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彻底认命:“行吧,行吧……睡就睡吧。但是,咱们事先说好,你们……都老实点,别乱动,尤其是……别踢被子。”
最终,五个人以一种极其诡异却又莫名和谐的姿势,勉强挤在了这张并不算特别宽敞的双人床上:
陈阳直挺挺地平躺在床的正中央,尽量占据最小的空间。
他的左边,是侧身面向他、盖着素雅棉被的徐书雁,她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传来淡淡的栀子花香。
右边,是同样侧身、几乎面贴面靠近他、盖着丝绒被的宋思槿,她身上那诱人的玫瑰香与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沈秋庭则如愿以偿地蜷缩在靠近他胸口和床头的位置,像只寻求庇护的小猫,整个人几乎要钻进他和徐书雁之间的被窝缝隙里,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兔子玩偶。
周知则是背对着宋思槿,但她为了不掉下床,后背也紧紧地贴着宋思槿的左臂,形成了一个奇特的连接。
“关灯了。”
周知伸出一条胳膊,越过宋思槿,摸索着按下了床头柜上的开关。
啪嗒。
一声轻响,卧室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并未完全拉严的窗帘缝隙,悄悄地流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银白色光带。
陈阳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浑身肌肉僵硬,一动不敢动。
周边被温软、散发着不同香气的身体紧紧包围着,各种细腻的触感、清浅的呼吸声,还有那混合在一起的馥郁香气……
这一切,让他颇为无奈。
尤其是宋思槿那条不安分的长腿,在调整睡姿时,时不时地就会蹭到他的小腿,带来一阵阵微妙的触感。
“阳阳……”一片寂静中,沈秋庭突然小声地叫他,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柔软。
“嗯?”陈阳应了一声。
“你身上……好暖和啊……”沈秋庭像只寻求热源的小动物,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脸颊无意间蹭过他的胸膛,声音带着满足的喟叹,“像个人形大暖炉,抱着好舒服,好有安全感……”
旁边的徐书雁似乎也轻笑了一声,声音温柔:“确实……很暖和。” 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廓。
“哼,便宜你了。”另一侧的宋思槿在黑暗中似乎掐了他胳膊一下,力道不重,更像是一种娇嗔,但她那条蹭着他小腿的腿却没有挪开,反而贴得更紧了些,仿佛也在汲取这份令人安心的温暖。
周知没有说话,只是在一片窸窣声中,悄悄地将自己那边的被子,往陈阳的方向又扯了扯,确保所有人都能被盖好。
陈阳望着天花板上那一道朦胧的月光,心中五味杂陈,哭笑不得。
他,雾隐门的当代掌门,传承着古老玄妙的术法,能呼风唤雷、驱邪除魔、沟通阴阳…
此刻,却被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以“安全”为名,“挟持”在一张床上,动弹不得,还要充当“人形暖宝宝”。
但奇怪的是,这感觉,似乎……并不讨厌。
夜渐深,月光在房间内缓慢移动。
耳边传来了逐渐变得均匀而清浅的呼吸声。
陈阳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向身边的她们。
沈秋庭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像只餍足的小猫,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抹甜甜安心的微笑,睡得正沉。
徐书雁靠在他的肩头,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道淡淡的阴影,呼吸平稳,睡颜恬静。
周知不知在何时翻过了身,面向着他这边,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了他的胸前,平日里严肃的眉眼在睡梦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而宋思槿……她几乎是整个人都贴了上来,红唇在月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近得他几乎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温热气息,带着淡淡的酒香和体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陈阳静静地看着女人们毫无防备的睡颜,听着她们交织在一起的、平稳的呼吸声,他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窗外,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子,被夜风卷起,轻轻拍打着玻璃窗,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仿佛在为这个荒诞、惊险却又无比温暖的夜晚,奏响一支轻柔的催眠曲。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进来,无私地洒落在床上相偎的五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