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散尽,郭春海就带着乌娜吉和孩子来到了黑龙湖边。
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初升的朝阳,几只野鸭排着队划过水面,留下一串涟漪。
不对劲。郭春海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摸了摸岸边的水,太静了。
乌娜吉把孩子往背上托了托,顺着丈夫的目光看去。往常这个时候,湖里该有鱼跃出水面的声响,岸边也该有水鸟觅食的动静,可现在除了那几只野鸭,整个湖面死气沉沉。
郭春海沿着湖岸慢慢走,突然在一处浅滩前蹲下。水面上漂着几条翻白肚的小鱼,鱼鳃处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他捞起一条闻了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火药味。
电网?乌娜吉紧张地环顾四周。
郭春海没回答,继续往前探查。在绕过一片芦苇荡后,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湖滩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条死鱼,大的有七八斤的鲤鱼,小的不过手指长,全都肚皮朝天,有些已经被夜里的动物啃得残缺不全。
造孽啊......乌娜吉捂住孩子的眼睛,这是要断子绝孙啊!
郭春海铁青着脸检查死鱼。大部分体表没有明显伤痕,但鱼鳃充血,显然是触电致死。他在泥滩上发现了几处杂乱的脚印和拖拽痕迹,还有几个烟头——是最近两天才留下的。
你带孩子回屯里报信,郭春海从腰间解下猎刀递给妻子,我去追这帮畜生。
乌娜吉想说什么,但看到丈夫的眼神又咽了回去。她太了解这个倔强的男人了,一旦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郭春海循着脚印一路追踪。盗猎者显然没打算隐藏行踪,脚印时深时浅,偶尔还能看到被丢弃的空酒瓶。走出约莫二里地,脚印突然转向一条猎人小径,那是通往三道沟的方向。
正午时分,郭春海蹲在一处山脊上,用望远镜观察着下面的山谷。三道沟是个废弃的林场,有几间破旧的木屋。此刻,一缕青烟正从最大的那间屋子烟囱里飘出来。
他悄悄摸到近处,躲在灌木丛后观察。木屋前停着辆改装过的拖拉机,车斗里放着几个湿漉漉的麻袋,还有台用油布盖着的机器——看形状应该是便携式发电机。
老三,把鱼抬屋里去!一个粗哑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这鬼天气,再不处理该臭了!
三个男人应声而出,其中两个抬着个沉甸甸的麻袋。郭春海眯起眼睛——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疤脸汉子,正是上次在獐子岛遇见的海阎王!
等他们进屋后,郭春海轻手轻脚地靠近拖拉机。掀开油布一角,果然是台柴油发电机,输出端接着两根裹了绝缘胶带的电线,电线末端裸露的铜丝上还沾着鱼鳞。
突然,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郭春海猛地回头,看见个提着裤子的瘦高个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是那个在岛上拿铁棍的家伙!
大哥!有人!瘦子扯着嗓子喊,同时从后腰摸出把砍刀。
郭春海不退反进,一个箭步冲上去,右手抓住瘦子持刀的手腕,左肘狠狠撞在他肋下。瘦子痛呼一声,砍刀掉地。但这一闹腾,屋里的人全冲出来了。
又是你!疤脸汉子抄起门边的猎枪,活腻歪了是吧?
郭春海迅速评估形势:一杆猎枪,两把砍刀,三对一。他慢慢退到拖拉机旁,突然一脚踹在油门上!拖拉机地发动起来,车头正好挡在他和歹徒之间。
猎枪响了,子弹打在拖拉机铁板上溅起火星。郭春海趁机滚到车底,从另一侧钻出,撒腿就往林子里跑。
追!不能让他跑了!疤脸气急败坏地喊。
树林是郭春海的主场。他像只灵活的狍子,在树干间穿梭,时不时还故意踩断几根树枝迷惑追兵。跑出约莫一里地,他突然转向,绕了个大圈又悄悄摸回木屋附近。
屋里只剩一个人看守,正叼着烟收拾鱼获。郭春海从窗户翻进去,一个手刀砍在他后颈,那人哼都没哼就软倒在地。
他快速检查了屋里的战利品——五个麻袋装满了各种鱼,有些还是珍稀的细鳞鱼和哲罗鲑。墙角堆着几卷电线,还有台备用的电瓶。最令人发指的是,在灶台旁的木盆里,竟然有几十条刚发育成形的鱼苗!
屋外传来脚步声,郭春海闪身躲到门后。疤脸和另一个同伙骂骂咧咧地进屋,刚关上门就挨了重重一击!郭春海用擀面杖敲晕了一个,另一个刚要掏枪,被他一个扫堂腿放倒,紧接着膝盖压住对方喉咙。
谁指使的?郭春海厉声问,这些鱼往哪送?
疤脸狞笑着不说话,突然从靴筒抽出把匕首刺来!郭春海侧身避开,抓住他手腕反向一拧,一声脆响,匕首落地。疤脸疼得嗷嗷叫,终于松口:县...县里鲜味居...出三倍价...
远处传来警笛声。乌娜吉不仅带回了屯里的人,还报了警。疤脸听到动静,突然发狠一头撞向郭春海,趁机挣脱往林子里逃。
郭春海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跑到悬崖边,下面是湍急的河水。疤脸回头看了眼追兵,一咬牙跳了下去。郭春海正要跟着跳,被赶来的格帕欠一把拉住:不要命了!这水能冻死人!
警察带走了两个昏迷的盗猎者和全部赃物。渔政的人则忙着在湖里撒解毒剂,希望能救回些鱼苗。屯里人看着一麻袋一麻袋的死鱼,个个气得直跺脚。
这事儿没完,老支书抽着旱烟说,鲜味居的后台硬着呢。
果然,第二天就有人传话,说要请郭春海去县里。乌娜吉急得直抹眼泪,托罗布老爷子却捻着胡子笑了:别怕,咱也有人。
谁都没想到,老爷子说的居然是省报的记者!原来白桦有个同学在省报实习,听说这事后立刻带着摄影师赶来了。一篇题为《黑龙湖之殇》的报道配上触目惊心的照片,很快引起轩然大波。
县里不得不查封了鲜味居,老板和几个保护伞也被带走调查。更让人欣慰的是,渔政部门决定在黑龙湖投放十万尾鱼苗,恢复生态。
庆功宴上,老崔带来了新消息:那艘军用通讯艇,下周三正式拍卖!
郭春海和乌娜吉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笑容。他们知道,新的挑战又要开始了。但此刻,月光下的黑龙湖波光粼粼,几条小鱼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像散落的银币。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就像他们追逐的梦想,终将在风雨后见到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