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带,位于诸天盟约疆域的最边缘。此地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上古时代一场不为人知的大战,将无数星辰、乃至大千世界彻底打碎后,形成的广阔废墟带。无数星辰碎片、大陆残骸、乃至破碎的法则,如同宇宙的坟场,漂浮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之中。大战之后,此地更是被归墟黑潮反复冲刷,生机近乎绝迹,只余下最纯粹的破灭与荒芜,寻常修士绝难踏足,仅有一些不怕死的寻宝者或盟约设立的隐秘观测前哨,会偶尔出现在此地。
然而此刻,这片本应死寂的废墟带,却被一种更加令人不适的喧嚣所打破。
一支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舰队,正如同贪婪的鬣狗群,游弋在碎星带中。这些舰船的风格与星灵议会的冰冷流线型截然不同,它们更加粗犷、狰狞,舰体由各种扭曲的金属、未知生物的骸骨、乃至凝固的怨念能量粗暴地拼接而成,表面布满了尖刺、撞角与不断开合的、如同吸盘般的采集口。舰身涂装着混乱而狂野的图腾,散发出蛮荒、暴虐、以及一种对一切“有序”与“生机”的憎恶气息。
它们正是紫微帝君收到的紧急讯息中提及的未知掠夺舰队!
此刻,这些掠夺舰正肆无忌惮地行动着。一些较小的、形如蝗虫的舰船,扑向那些漂浮的星辰残骸,舰首的采集口张开,喷射出粘稠的、带着腐蚀性能量的触须,如同巨蟒般缠绕住残骸,疯狂地抽取着其中残存的星核物质、破碎的灵脉精华,甚至是一些陨落强者遗留的骸骨与兵器碎片!残骸在触须的缠绕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腐朽,最终化为宇宙尘埃。
另一些体型更加庞大、如同浮游堡垒般的母舰,则悬浮在碎星带中那些残留着较浓郁死亡与怨念能量的区域。它们舰体下方张开巨大的、如同深渊巨口般的能量漩涡,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将那些飘荡在虚空中、尚未完全消散的修士残魂、不甘的英灵意志、乃至世界破灭时产生的怨念集合体,强行抽取、吞噬!无数扭曲痛苦的灵魂面孔在漩涡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最终被那母舰吞噬,化为其能源的一部分!
它们在“进食”!以这片饱经创伤的宇宙废墟为食,以逝者的残魂与怨念为粮!其行径,比归墟的侵蚀更加直接,更加令人发指!
就在这支掠夺舰队肆无忌惮地饕餮盛宴之时,碎星带的虚空,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微微荡漾起来。
一道青袍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正是林舟。
他甚至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就那么平静地悬停在那里,与周围狂暴的掠夺景象格格不入。然而,奇怪的是,那些近在咫尺的掠夺舰,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他,依旧在进行着它们的掠夺作业。并非林舟隐匿了身形,而是他的存在层次,已然超越了这些掠夺舰的感知范畴。就如同二维生物无法理解三维的存在,在这些掠夺舰的探测体系中,林舟仿佛就是虚空本身,是它们无法识别、也无法理解的“背景”。
林舟的目光扫过这支舰队,眉头微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与归墟深处“寂灭化身”同源,却又更加狂乱、更加充满掠夺性的气息。这些舰船,似乎并非单纯的科技造物,其核心蕴含着一种活性的、属于“寂灭”概念衍生体的意志碎片。它们就像是“寂灭”力量蔓延出来的、拥有一定自主性的“癌细胞”,本能地吞噬一切秩序与生机,壮大自身。
“并非星灵议会那种冰冷的执行者,更像是……失控的污染衍生物?”林舟心中明悟。看来,被镇压在归墟深处的“寂灭化身”,其力量的影响范围,远不止一个归墟本源海。这些掠夺舰队,或许是某个被“寂灭”力量污染、并走向掠夺路线的异宇宙文明,也或许是“寂灭化身”自身力量逸散后,在混沌海中自然孕育出的畸形儿。
无论如何,它们的存在,对刚刚有所复苏的诸天万界,是巨大的威胁。
林舟没有兴趣与这些只有掠夺本能的“癌细胞”交流。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那支规模最庞大、正在吞噬残魂的母舰集群,轻轻一握。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法则显化。
但下一刻,那一片虚空区域内的基本物理常数,被林舟以混元意志,强行修改了!
引力常数归零,电磁力失效,强核力与弱核力紊乱……
正在疯狂吞噬残魂的母舰集群,其舰体内部精密的(尽管风格粗犷)能量回路瞬间崩溃!维持舰体结构的力场消失,那由各种材料强行拼接的舰身,如同被抽掉了骨架的沙堡,在自身质量的作用下,开始无声无息地扭曲、变形、崩塌!舰体表面的图腾光芒疯狂闪烁,试图抵抗,但在最根本的物理规则被颠覆的情况下,一切抵抗都是徒劳!
那些张开的能量漩涡骤然熄灭,被吞噬到一半的残魂哀嚎着逸散出来。母舰内部的掠夺者(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者”的话)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规则层面的崩坏中,连同它们的舰船一起,被揉碎、挤压,最终化为了最基础的粒子云,消散在虚空中。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却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与恐怖!
直到这支母舰集群彻底消失,周围其他区域的掠夺舰,似乎才通过某种未知的链接,察觉到了异常。它们如同被惊动的兽群,猛地停止了掠夺动作,所有舰首的观测器(或是某种生物感官)齐刷刷地转向了林舟所在的方向。
这一次,它们“看见”了。
并非通过能量或物质探测,而是某种对“存在”本身、对“秩序”概念的憎恶本能,让它们锁定了这个干扰它们“进食”、并且散发着令它们极度厌恶的“生机”与“秩序”道韵的个体!
“嘶——吼——!!”
无数混乱、扭曲、充满暴虐意味的精神咆哮,如同海啸般从剩余的掠夺舰中爆发,冲向林舟!同时,所有舰船表面的图腾骤然亮起刺目的污秽光芒,舰首的尖刺、撞角、以及那些吸盘般的采集口,全部对准了林舟,喷吐出蕴含着极致腐蚀、混乱与破灭能量的毁灭洪流!
这洪流并非单纯的能量攻击,其中更夹杂着被它们吞噬的无数残魂的怨念、世界破灭的死寂意志,形成了一种能污染道则、侵蚀心神的恐怖力量!足以让大罗金仙都为之变色,道心蒙尘!
面对这足以湮灭星系的毁灭洪流,林舟神色依旧平静。他甚至没有做出防御的姿态。
那污秽的、蕴含着无尽负面情绪的毁灭洪流,在靠近他周身万丈之时,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界限,自行分流、绕开,仿佛他所在之处,是绝对的“秩序”禁区,一切混乱与破灭皆不得入内!
混元道域,万法不侵!并非依靠能量硬抗,而是其存在本身,便定义了周遭的“秩序”,一切低于此秩序层级的攻击,根本无法触及他分毫。
“掠夺、吞噬、憎恨秩序……这便是尔等存在的意义么?”林舟轻声自语,仿佛在询问,又仿佛在宣判,“可惜,这片天地,容不得尔等肆虐。”
他并指如剑,对着那剩余的、如同疯狂马蜂般涌来的掠夺舰队,再次一划。
这一次,他修改的,是因果律。
凡对他抱有敌意、并付诸行动者,其存在之“因”与毁灭之“果”,被强行链接、并瞬间完成!
噗!噗!噗!噗……!
虚空中,爆开了无数朵无声的“烟花”。每一艘正朝着林舟发动攻击的掠夺舰,无论其体型大小,无论其防御强弱,都在同一瞬间,从最核心的结构开始,毫无征兆地、由内而外地崩解、湮灭!仿佛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而林舟,只是轻轻拨动了纠正这个悖论的“开关”。
不过弹指之间,那支足以让一方大千世界陷入绝望的庞大掠夺舰队,便已烟消云散,只留下些许逸散的混乱能量与残破的金属碎片,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林舟散去剑指,目光落向那些被掠夺舰吞噬、又因舰船毁灭而暂时解脱出来的无数残魂与怨念。它们如同无头的苍蝇,在虚空中痛苦地徘徊、嘶嚎。
他轻轻叹息一声,张口一吸。
并非吞噬,而是包容与净化。
一股温和而浩瀚的混沌造化之气,如同母亲的怀抱,将那些充满痛苦与怨恨的残魂包裹。怨念在造化之气中逐渐被抚平、净化,残破的真灵得到滋养与安息。最终,这些饱经磨难的灵魂,化作点点纯净的灵光,如同归巢的倦鸟,纷纷投入林舟的混元道域之中,暂时得到了栖息与庇护。待日后寻得合适时机,或可送入轮回,或助其重塑灵体。
做完这一切,林舟正欲转身离去,目光却忽然定格在远处一块较大的、似乎是某艘掠夺舰核心残骸的扭曲金属上。
那残骸深处,一点微弱的、与周遭混乱气息格格不入的蔚蓝色光华,正顽强地闪烁着,散发出一丝……纯净的星辰波动?
林舟心念一动,那点蔚蓝光华便脱离残骸,落入他掌心。那是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封存着一片微缩星海的蓝色水晶。
这水晶散发出的气息,纯净、古老、且带着一种与星灵议会科技造物截然不同的、更加贴近自然星辰本源的道韵。
“这是……”林舟神识探入,脸色微微一变。他在这水晶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求救意念,以及一段残缺的、关于某个被称为“星穹遗民”的文明,遭遇恐怖掠夺者,最终举族逃亡、分散星海的悲壮记忆影像!
这支掠夺舰队,并非无源之水!它们背后,牵扯着另一个同样遭受其害的、掌握着星辰本源力量的古老文明!
而这枚水晶,似乎是那个文明某位重要存在的信物,或者说……坐标?
林舟握住这枚意外获得的水晶,望向那无尽深邃的混沌海,眼中若有所思。
看来,这无垠星海之中的故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而这枚水晶,或许将成为他寻找“源初之漏”路上,一个意想不到的线索。
他收起水晶,身形缓缓淡去,离开了这片重归死寂的碎星带。
掠夺舰队虽灭,但由此引出的新谜团,却让林舟感觉到,一张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星海画卷,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