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像是隔绝了什么洪水猛兽。
“神经病!”
他低声咒骂一句,抓起外套就往自己的工位冲。
因为走得太急,怀里那个粉蓝相间的保温杯没抱稳,“哐当”一声掉在光洁的地板上,骨碌碌滚出老远,停在一个同事脚边。
整个项目组,瞬间鸦雀无声。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先是看向那个画风清奇的保温杯,然后又集中到楚灵烧得通红的脸上。
楚灵感觉那些目光变成了实体,针一样扎在他背上,混杂着惊奇、嫉妒,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他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墨予白捡起了那个保温杯,迈着从容的步子跟了过来。他每走一步,办公室里的空气就更凝固一分。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他们那位高高在上的总裁,手里拎着一个与他气场格格不入的少女心保温杯,一步步走到楚灵的工位旁。
这画面,比任何公司通告都来得震撼。
一只手将那个粉蓝色的保温杯轻轻放在了他的桌角,刚好压住一份项目文件。
“你的。”
墨予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安静的办公室。
楚灵一把抓过保温杯,看也不看就塞进抽屉里,动作快得像在销毁什么见不得人的证据。
“谢谢墨总。”他憋出四个字,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仿佛上面能开出花来。
墨予白却没有走。
他俯下身,一只手撑在了楚灵的办公桌隔板上,将他小小的空间完全圈在自己的气息之下。
那股熟悉的木质冷香,再次让楚灵浑身僵硬。
“中午一起吃饭。”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楚灵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幽深的眼睛里。
“我不……”
“食堂三楼新开的那家川菜馆,我已经包下来了。”墨予白截断了他的话。
楚灵气得胸口发堵:“墨总,你这是滥用职权!”
“嗯。”
墨予白居然就这么认了,随即身子又压低几分,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你要是再拒绝,我现在就让秦昊在公司大群里发通知,‘诚邀总裁家属楚灵先生共进午餐’。”
“你!”
楚灵的脸瞬间涨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这个混蛋!无赖!
“墨予白,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咬着牙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墨予白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像一只被惹急了却只能亮爪子的小猫,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想追你。”他回答得坦荡。
楚灵被这三个字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能不能别这么霸道!”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气得原地爆炸了。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楚灵过得如坐针毡。
他旁边的同事小张,手机“嗡嗡”震个不停,脸上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比直接嘲笑他还难受。
终于,在又一次震动后,小张没拿稳手机,屏幕亮着就滑到了楚灵桌边。
楚灵的视线无意中扫过。
【墨氏集团内部员工交流群(999+)】
【墨语嫣】:@全体成员 别猜了别猜了!那个杯子是我哥特意给嫂子准备的爱心养生茶![撒花][撒花]
【墨语嫣】:哥,加油!拿下嫂子!我们全家都支持你!
“嫂子”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楚灵的太阳穴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完了。
社会性死亡,不过如此。
中午十二点,墨予白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项目组门口,连一秒钟的误差都没有。
“楚灵,走了。”
在全办公室暧昧又兴奋的注目礼中,楚灵几乎是被他用眼神盯住,僵硬地站起来,一步步挪出了办公室。
坐在空无一人、大得过分的川菜馆里,楚灵浑身不自在。
墨予白将菜单推到他面前。
“想吃什么,自己点。”
楚灵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手指直接划向菜单上最红的那一页,专挑那些标着三个辣椒的菜名点。
辣子鸡丁、水煮牛肉、麻婆豆腐……
他爱吃辣,但胃不好,平时都很克制。今天,他就是想跟墨予白对着干,也想跟自己过不去。
墨予白看着他点的菜,眉头拧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招来服务员,又加了几个清淡的汤和蔬菜。
菜很快上齐,红白分明,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清泉。
楚灵什么也不说,埋头猛吃。
辛辣的刺激感在口腔里炸开,呛得他眼眶发红,额头冒汗,嘴唇也迅速红肿起来,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姿态,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
墨予白看着他这副样子,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到他手边。
“慢点吃。”
楚灵不理他,筷子又伸向了那盘红得发亮的水煮牛肉。
一顿饭,在诡异的沉默中结束。
回到公司,楚灵一下午都觉得胃里像揣了个火球,烧得他坐立不安。
快下班时,墨予白的信息又来了。
【下班等我,我送你回去。】
楚灵立刻回复:【不用,我自己坐地铁。】
【地铁人多。】
【我习惯了。】
【楚灵,别逼我下去逮你。】
又是这种该死的威胁语气。
楚灵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还是妥协了。他丢不起那个人。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晚高峰的车流里。
楚灵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胃里的灼痛感越来越强,像有一只烧红的烙铁在里面翻搅。
他疼得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也一点点白了下去,嘴唇被他自己咬得没了血色。
“不舒服?”身旁的墨予白突然开口。
“没事。”楚灵嘴硬。
一个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墨予白突然解开安全带,高大的身躯倾了过来。
楚灵吓了一跳,身体瞬间绷紧,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车门。
“你干嘛!”
墨予白没理会他的惊弓之鸟,只是伸长手臂,打开了副驾驶的储物格,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他又拧开那个被楚灵嫌弃了一天的粉蓝色保温杯,倒了半杯温水。
他将两粒白色的药片和水杯一起递到楚灵面前。
“胃药,吃了。”
楚灵愣住了。
他看着那两粒药,又看看墨予白,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胃疼?还随身备着胃药?
“快吃。”墨予白催促。
楚灵默默地接过药,就着温水吞了下去。胃药滑过喉咙,带着一丝苦涩,但那杯水的温度,却刚刚好,不烫也不凉。
车子再次启动。
一路无话,直到车子停在了楚灵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
周围是斑驳的墙壁、昏暗的路灯和缠绕如蛛网的电线,与这辆顶级的保时捷格格不入。
墨予白看着窗外的一切,车内的气压骤然降低。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楚灵都以为他要开车走了,准备去开车门。
“楚灵。”
他转过头,路灯的光从侧面打来,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吓人。
“你平时就是自己一个人?”
楚灵心里咯噔一下,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嗯。”
墨予白盯着他,一字一句,像是在宣布一个不可更改的决定。
“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