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轻描淡写的警告，如同来自地狱的耳语，让魏阳瞬间面无人色，浑身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墨予白揽着楚灵的腰，头也不回地走向走廊尽头的主卧，那背影，一个霸道占有，一个全然信赖，密不透风得插不进任何人。
嫉妒和恐惧像两条毒蛇，在他心里疯狂撕咬。
“砰——”
厚重的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墨予白一言不发，转身就把楚灵死死按在门板上，滚烫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仿佛要用体温驱散他身上沾染的半分寒气。
“他碰你哪了？”墨予白的声音又低又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后怕。
“没有。”楚灵摇了摇头，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他能感觉到身后男人身体的紧绷，那是一种野兽被侵犯领地后，即将暴走的危险气息。
“他不是直接，他是蠢。”墨予白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他，转而捧起他的脸，指腹在他冰凉的皮肤上反复摩挲，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完好无损。
“一个被仇恨喂养大的棋子，除了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挑拨离间，还能有什么本事。”墨予白眼底划过一抹浓重的不屑，“他越是这样急不可耐，就越是心虚。”
楚灵点了下头，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却没能完全落下。
“可是，他是墨叔叔的亲儿子，这是事实。”楚灵的眉头拧了起来，“只要有这层身份在，我们就很难……”
“那就撕了他这层皮。”
墨予白拉着他坐到沙发上，整个人已经恢复了那种运筹帷幄的冷静和锐利。
他划开平板，递到楚灵面前。
“秦昊的调查，有结果了。”
楚灵精神一振，凑了过去。
“魏媛这些年的履历很干净，干净得过分。”屏幕上，是一份详细的人物档案，“她从海市破产后就销声匿迹，再次出现是在国外一个偏僻小镇，靠打零工维生。那个魏阳也一直跟着她，履历平平，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这不对。”楚灵立刻指出了问题，“如果他们真的过得这么窘迫，魏媛怎么可能有财力去策划这么大一个局？而且，魏阳身上那股算计和阴沉，根本不是普通环境下能养出来的。”
“没错。”墨予白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我让秦昊换了个方向。”
他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调出了另一份加密文件。
“我让他去查了二十多年前，我母亲身边所有关系密切的人。然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名字。”
屏幕上，跳出一个温婉女人的照片和资料。
苏曼。
温晴的大学同学兼闺蜜。
“苏曼？”楚灵念出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
“她也是当年温朗车祸事件里，另一个当事人刘思思的表姐。”墨予白补充道。
楚灵瞬间想了起来。
“她有什么问题？”
“问题很大。”墨予-白将一张苏曼年轻时的黑白照片放大，又调出魏阳的证件照，并排放在一起。
“你仔细看。”
楚灵凑过去，视线在两张脸上来回移动。
苏曼是典型的古典美人，柳叶眉，杏仁眼。而魏阳虽然是单眼皮，但那眉眼的轮廓，鼻梁的弧度，尤其是嘴唇的形状……
一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直冲天灵盖。
“他们……长得很像！”
“不止是像。”墨予白的声音沉了下去，他划开下一页文件，“我让林谦动用了一些特殊手段，拿到了苏曼家族的dNA样本。然后，和魏阳的dNA，做了一次比对。”
一份最新的dNA比对报告，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楚灵的视线死死钉在结论那一栏，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根据线粒体dNA遗传分析，魏阳与苏曼，存在明确的母系血缘关系。”
“什么意思？”楚灵的脑子彻底乱了，“他和温阿姨的鉴定结果是99.999%，怎么可能又和苏曼有母系血缘？一个人不可能有两个生物学上的母亲！”
“对，一个人不可能有两个母亲。”墨予白看着他，眼神无比凝重，“但他可以和我的父母都有血缘关系，同时，又是苏曼的儿子。”
这个逻辑绕得楚灵头皮发麻。
一个既和温晴有血缘关系，又是苏曼儿子的人……
一个荒谬到极点，却又唯一合理的可能性，像一道闪电劈进楚灵的脑海。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墨予白。
墨予白缓缓地点了点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那个足以让整个墨家分崩离析的秘密。
“我查了苏曼的过往。她在大学时期，曾经追求过我父亲墨文旭，但是我父亲没有答应。可是有一次同学聚会我父亲没有回来，早上却是在苏曼住的酒店出来的。”
轰——
私生子！
这三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楚灵的耳边轰然炸响。
他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为什么魏阳和墨文旭、温晴的dNA能对上——因为他是墨文旭的儿子，自然和整个墨家都有血缘关系！
为什么魏媛敢那么笃定地让魏阳去做dNA鉴定——因为她早就知道，结果一定会显示“亲权概率极高”！
这是一个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策划的、利用血缘关系偷换概念的惊天骗局！
魏媛和她背后的势力，找到了墨文旭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将他伪装成“死而复生”的墨阳，名正言顺地送回墨家，就是要引爆这颗炸弹，彻底摧毁墨文旭和温晴的婚姻，从内部瓦解整个墨家！
“太恶毒了……”楚灵喃喃自语，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这不是商战，这是诛心！
“现在，还不能把事情捅破。”墨予白关掉平板，眼底一片寒芒，“在没有拿到能一锤定音的证据前，任何指控都会被他们反咬一口，说我们是为了排挤‘亲弟弟’而捏造谎言。”
“尤其是我妈。”墨予白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她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如果让她知道我爸曾经……我怕她会疯。”
楚灵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我懂。那我们现在……”
“将计就计。”墨予白的眼神重新变得狠戾，“他们不是想演戏吗？我就陪他们演。我要让他们在最得意的时候，从最高的地方，狠狠摔下来。”
他看向楚灵，眼神又变得柔软。
“但是，要委屈你了。”
楚灵摇了摇头，反手握紧他：“我不委屈。只要能跟你一起，做什么我都不怕。”
墨予白心中一暖，将他拉入怀中，在他额上重重印下一吻。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
是秦昊。
“总裁，您要的季晨，已经‘请’到地下三层的审讯室了。”
“知道了。”墨予白挂断电话，站起身，“走，去会会他。”
“我也去？”
“当然。”墨予-白冲他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恶劣的戏谑，“你是我的‘主母’，审问这种小场面，当然要带你见识一下。”
楚灵被他逗得脸上一热，心里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半小时后，旭日集团地下三层。
空气里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冰冷的消毒水味道。
季晨被绑在金属椅子上，脸色苍白憔悴，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看到墨予白和楚灵一起走进来，他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墨总真是好大的排场，见我这个阶下囚，还要带上家属来示威。”
墨予白没理他的嘲讽，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在季晨面前坐下，楚灵则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季晨，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叙旧。”墨予白开门见山，“关于‘K’组织，你知道多少？”
季晨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矢口否认。
“是吗？”墨予白笑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电流声后，一个经过处理的、尖利的电子女声响彻整个审讯室。
“……代号‘Zero’的怪物无法抗衡……”
“……b计划启动。目标：温晴……”
听到这些声音，季晨脸上那份故作的镇定终于裂开了。
墨予白关掉录音，身体前倾，一双眼睛如同鹰隼，死死锁住他。
“现在，能聊了吗？还是说，你想跟夏志远和陆娇娇一样，去林谦的‘疗养院’里，好好聊一聊？”
季晨的身体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死灰。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墨予白言简意赅。
“我只是和他们做交易，他们帮我对付你，我给他们提供一些……便利。”季晨的声音干涩，“我只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狠辣，诡异，像一群疯子。至于核心成员，我一个都没见过。”
“魏媛呢？”墨予白突然抛出一个名字。
季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谁？”
看来他真的不知道。
墨予白换了个问题：“那你听过苏曼这个名字吗？”
这个名字一出口，季晨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先是愣住，随即，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最后竟抑制不住地低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在空旷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哈哈哈哈……苏曼……竟然是她……”
墨予白和楚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你笑什么？”墨予白皱眉。
季晨笑了足足半分钟，才停下来，他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用一种混合着怜悯和疯狂的眼神看着墨予白。
“墨予白，你以为你斗的是魏媛？你以为你面对的只是一场商业报复？”
他摇着头，声音嘶哑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惹上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魔鬼！苏曼……她只是那个魔鬼手里，最听话的一条狗而已。”
“那个魔鬼，是谁？”楚灵忍不住开口追问。
季晨死死地盯着他，嘴角的笑容变得诡异又惊悚。
“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在‘K’组织内部，所有人都叫他……”
“——‘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