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远？”
楚灵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个已经被官方认定死亡，连尸体都在西郊那场爆炸中化为灰烬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藏在网络迷雾之后，连温朗都要俯首听命的“KING”？
“林谦，你耍我？”
“我的情报从不开玩笑。”电话那头，林谦的声音里透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愉悦，“夏志远当然死了，但只是物理意义上的。他用另一种方式‘活’了过来，并且活得比我们任何人都更像‘神’。”
“他才是‘K’组织真正的创始人。温朗？不过是他推到台前，用爱情和仇恨精心饲养了二十多年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这番话，比任何代码攻击都更具破坏力，瞬间在楚灵和墨予白的脑海中引爆了一场信息风暴。
如果这是真的，那一切就都通了。
那场车祸，那场大火，季家的覆灭，魏媛的搅局，甚至温良的出现……所有看似独立的悲剧，都被一条淬着剧毒的线串联起来。这是一个横跨二十年，由一个“死人”在幕后操控的，庞大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复仇棋局。
而他们所有人，都只是棋盘上，被肆意玩弄的棋子。
“他在哪？”
墨予白从楚灵手中拿过手机，他没有质问，没有怀疑，那平静的语气下，是即将焚尽一切的滔天杀意。
“北美，西雅图。”林谦似乎很满意墨予白的反应，他轻笑一声，话锋一转，“不过，墨总，我送了你这么一份大礼，你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
来了。
这才是林谦真正的目的。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把乔宇，正式‘送’给我。”林谦终于撕下了伪装，露出了贪婪的獠牙，“对外宣布，乔宇精神受创，需要接受我的长期封闭式治疗。我要他名正言顺地留在我身边，直到……他心甘情愿地成为我最完美的藏品。”
“你做梦！”墨予白周身的气压骤降，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
“别急着拒绝。”林谦不以为意，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善意，“夏志远的‘人类飞升’计划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留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你是想先去西雅图屠‘神’，还是想为了一个乔宇，跟我这个无名小卒在这里耗下去？”
“更何况，乔宇的养父是夏志远最忠诚的走狗‘poppy’，你觉得，夏志远会放过这枚他亲手养大的‘人质’吗？把他放在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选择。我的研究所，你也知道，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现实，扎在墨予白最软的软肋上。
无耻，但正确。
这是一个阳谋。
墨予白沉默了。他看向楚灵，后者正用一种担忧又坚定的目光回望着他。
那目光在说：你来决定，我支持你。
墨予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封的死寂。他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保证，在他自愿之前，不准用任何手段强迫他。我要随时能和他联系。”
“成交。”林谦的声音里充满了胜利的狂喜。
一场关于乔宇“所有权”的肮脏交易，就此达成。
挂断电话，墨予白一言不发地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烈酒一饮而尽。玻璃杯被他重重地砸在吧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墨予白……”
“我没事。”男人转过身，眼底翻涌着骇人的红，“他说的对，乔宇待在他那里，比在外面安全。等解决了夏志远，我会亲自去接他回家。至于林谦……”
墨予白舔了舔唇角，那动作充满了血腥的残忍。
“我会把他和他那些‘藏品’，一起埋了。”
话音刚落，楚灵的手机“叮”地一声，收到一个加密文件。
发件人，林谦。
“这是他说的‘大礼’，一份来自夏志远的‘遗物’。”楚灵将手机连接到超算平台，神情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他说我解不开。”
“那就解开它，然后，杀了他。”
墨予白走到楚灵身后，双手撑在沙发背上，将他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公寓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剩下秦昊紧急调动资源的汇报声，和楚灵在虚拟键盘上敲击时带起的微风。
AR眼镜下，楚灵的眼前是浩瀚如宇宙的代码洪流。林谦发来的文件，像一颗被黑洞层层包裹的死星，外层布满了闻所未闻的加密算法和精神污染陷阱。
这根本不是一份文件，这是一个来自“神”的傲慢挑衅。
“找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灵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绕过了所有陷阱，在数据核心的最深处，抓住了一段无法被同化的、属于人类的意识烙印。
那是夏志远的数字幽灵。
楚灵毫不犹豫，调动“蜂巢”系统的全部算力，以这个烙印为钥匙，强行撕开了“K”组织的内部数据库。
海量的信息如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
屏幕上，一张张关系网被点亮，一条条资金流向被追溯。
二十多年前，一个代号“King”的神秘交换生，与乔晖往来密切。
车祸之后，季家出事前，乔晖通过离岸公司，向瑞士银行的某个匿名账户，汇入了一笔巨款。而那个账户的所有者……正是夏志远。
“乔晖是poppy，夏志远是King。”
楚灵摘下眼镜，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洞悉一切的冰冷。
“夏志远根本没死。他用那笔钱，在西雅图建立了基地，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网络，成为了活在数据里的‘神’。而乔晖……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同谋。”
墨予白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脆响。
“那乔宇呢？”
楚灵沉默了片刻，调出了另一份档案。
“季同是旭日集团的创始人之一，他的儿子意外流落。而夏志远的心腹乔晖，恰好在这个时候，墨文旭让他‘好心’地收养了这个孩子。”
楚灵的分析，冷静而残酷。
“这根本不是巧合，这是一场长达二十年的‘人质’计划。乔宇从被收养的那一刻起，就是夏志远用来牵制和威胁季家的终极底牌。”
墨予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脑海里浮现出乔宇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如果乔宇知道，他敬爱了二十年的养父，只是一个随时准备撕票的绑匪；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只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牢笼……
他会疯的。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他们。”墨予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等我们从西雅图回来。”
楚灵无声地点头。
就在这时，他放在一旁的备用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加密线路的通话请求。
来自乔宇。
楚灵接通了视频，画面里，乔宇和季晨正坐在一起。这是墨予白离开前，为他们安排的第二次会面。
“楚灵，我哥都告诉我了。”乔宇的眼眶还是红的，但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宇，你什么都不用做。”视频那头的季晨握住弟弟的手，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你只要待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剩下的，交给墨总和楚灵。”
“可是……”
“没有可是。”季晨打断他，“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们，然后……等待。”
兄弟俩正说着，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林谦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
季晨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他拉着乔宇起身，准备告辞。
就在与林谦擦肩而过的瞬间，季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对着乔宇，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小宇，记住，罂粟花虽然漂亮，但它有毒。”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楚灵却像是被那句话点醒了什么，他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双手飞速在键盘上敲击。
刚才涌入的信息太多，他忽略了一个细节。
一个关于“poppy”的细节。
“墨予白，”楚灵抬起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我们可能……都搞错了。”
“什么意思？”
“夏志远是King，但他不是最终的幕后黑手。poppy也并非只是乔晖一个人的代号。”
楚灵将一张图片放大到全屏，那是“K”组织最高层级的组织架构图，是他从数据库最底层挖出来的。
在代表“KING”的王座之上，还有一个所有人都忽略了的、用古典乐谱和一朵盛开的兰花构成的徽记。
那个徽记的代号，是——“理想国”。
而这个徽记第一次出现的时间点，是在二十多年前，一个叫闻殊桐的女人，死于车祸之后。
“闻殊桐……乔晖的妻子，温朗的……初恋的哥哥。”墨予白的声音干涩。
“King和poppy，夏志远和乔晖，他们都不是主谋。”楚灵的手指点在那个兰花徽记上，一字一顿。
“他们，只是‘理想国’这个疯狂计划的……第一代执行者。”